秋天黄昏的傍晚,小城刚刚下过一阵小雨,路上还是湿漉漉的。
城中有河穿城而过。老街延河堤岸是大石条垒成的,堤边铺着石板,多年了,小城经过许多新建改造,唯有这条老街保留了下来,包括这段河堤和河上的石桥。年代久了,走的人多了,石板愈来愈光滑,桥上的狮头也少了不少。
以前河水不小,河上可以撑小船。现在只是老人们的记忆。几个洗衣的妇女又在说着城中的新鲜事,“张麻子的幺姑娘找了个有钱的女婿,前天开着高级小车回来”、“隔壁两口子昨晚又吵架了,男的不成器,又输了好几千”……
街尽头悠悠响起一阵胡琴声,几个孩子围追着拉琴老人看热闹。老人虽看起来70多岁,但精神矍铄,双目有神,清瘦的身板,步子稳健,从脸型轮廓可以看出老人年青时的风采。
老人走到石桥上停下来,轻轻抚摸着桥上的石头,像摸孩子头的一样。嘴里一声叹息“哎,这里还是那样”。
走过桥,老人往东边的巷子走去,几个孩子被洗衣的大人叫回去了。老人在最里面的一户门前停下,门很大,还有飞檐,年代久了,雕刻的凤凰有些朽了。门开着,一个中年人问老人找谁,有啥事?老人问以前住在这的俞家婆婆还住这吗?中年人告诉老人俞婆婆5年前就过世了,他是俞婆婆本家侄子,俞婆婆无儿无女,男人在文革中因为地主成分被批斗受不了跳河死了,房子按俞婆婆遗言交给了本家侄子。
老人无声走到石桥中,轻轻发出一声叹息“筱蝶,我们到底没见最后一面,我负了你一辈子啊”,眼中滚出的泪珠,呈现了老人的悔恨内疚。
50年前,也是一个秋雨绵绵的傍晚,老人在石桥边的小船上等着他的筱蝶,镇上教书先生的女儿,梳着两条辫子,匀称的身材,细细的眉眼,笑起来好看的酒窝,他和筱蝶一起玩耍、一起读书,感情日益深厚,彼此心中暗许对方。像大多数家长一样,筱蝶被镇里的大户看上了,媒人领着大户憨憨的儿子大到教书先生家提亲,丰厚的娉礼、大户家几百亩田产的家底,教书先生怕老婆出了名的,他老婆说行,这门亲就算定下了。
现在,两个年轻人决定一起离开这里,送信的张嫂去许久了,可筱蝶还没来,撑船的催问了几次。明天是迎亲的日子,所以今天晚上必须走。雨停了,一轮新月从云层露了出来,张嫂终于来了,但筱蝶没来。“她咋没来?”,年轻人疑惑的看着张嫂,张嫂说“她妈看的紧,又要死要活的,她叫我知会你不要等她了”,年轻人痛苦的摇摇头,吩咐开船。时光一年年过去,他在南方扎下根,终身未娶。这中间回来过2次。一次是离开此地5年后,一次是20年前。他只是远远的看着她,她不知道他曾来过。
现在,人已逝去,依旧是在这个桥上,依然是秋雨的黄昏,老人记忆深处的一丝丝回忆如撒落的绵绵秋雨,落地无声。胡琴拉的是“梧桐秋雨”,本来已停的雨,又淅淅的下起,雨点落在河里,形成一点点涟漪,拉胡琴的老人身影渐远,秋雨仿佛诉说着他们的故事,也忍不住落下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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