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农历五月初四上午，天空下着密密细雨，如同织女织布机上的线，不曾间断。

隔天就是传统的五月初五端午节，即使天公不做美地下起雨来，各条街上的人还是如出窝采蜜的工蜂一样蜂拥而出，买的卖的，讨价还价，都为了明天过上一个丰盛的节日。

小镇的邮政局旁，一位扎着小辫子，留着一小捋胡子的老人坐在路边的台阶上，旁边放着一块牌子：算命。街边的摊子生意都很不错，只有他门前冷落地坐在那里，也就顺便帮邮政局看起了车子。

11点左右，邮政局门口突然出现俩个鬼鬼祟祟的男子，戴着上了隔阳膜的黑色摩托帽，其中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子悄悄地走近邮政局门口的一辆摩托车，看了周围一下，迅速地把一只钳子伸过去。这一切都被坐在台阶上的老人看到，他大声喊叫。抓贼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向这边靠拢过来，黑衣男子马上丢下摩托车坐上另一男子的摩托车准备扬长而去，就在这时，坐在后边的黑衣男子从身上掏出一把长长的西瓜刀，当摩托车从老人身边经过的同时，西瓜刀也深深地从老人的肚子横切过去。

已经站起来的老人双手紧紧捂住肚子，可惜肠子和血已经如决堤的洪水一下子全往外涌，流了一地的血和肠子，老人脸色刹白地躺倒在地上，周围闹轰轰地乱成一团，有的呕吐，有的打电话，有的尖叫……

二

门被悄悄地打开，一位长发及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迈着轻快的脚步静静地溜到俩位老人的身后，用手往老人身上一拍。爸，妈。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联播的俩位老人吓了一跳转过头来微笑着问。你这小妮子，什么事这么开心？

爸妈，告诉你们一件好消息，我答应尔帆的求婚了，快祝福我吧！女孩的脸溢满着幸福。是吗？这么快？母亲问。快吗？我怎么感觉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了。女孩兴奋地边说边比划着。父亲沉默了一会说。你们才认识三个多月就要结婚，是否太快了些？你

认为你已经完全了解他了吗？当然了！女孩肯定地说。我当然了解他了，他在一间外资企业当业务主管，现在有一套房子正供着，大我五岁，嘿嘿，而且他还是个孤儿，爸，妈，你们不是一直担心我这个宝贝独生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将来嫁人会跟婆婆合不来吗？

尔帆是孤儿，这样你们不就什么也不用担心了，怎么样，你们的未来女婿不错吧，是个有为青年呢。她激动地站起来在客厅里转起圈来。如同一只浮地水面上的白天鹅，美丽却如此漂渺。爸，妈，相信我，我一定会幸福的。

三

一位身穿蓝白横线相间衬衫的男子脚步凌乱地推开门走了进来，一头倒在沙发上闭着眼睛。灯被悄然拧亮，橘红色的灯光把房间印乘得柔和而温馨。穿着睡裙的女子递过来一杯蜜水说。尔帆，今晚又去哪里喝酒了？男子接过杯子一口喝光后整个人又躺倒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你能不能少喝一点，这样对身体不好，先别在这里睡，先去洗澡换件衣服到床上睡，听到了没有？她用手去推他。怎么每天晚上都喝得这么醉？你就不能少喝一点，喝到现在，你看都快二点了，明天你还得上班呢。

她用力地想把他从沙发上拉起来。男子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伸出手给了女子一巴掌。吵死了，老子出去应酬一下怎么了，用得着你管，你他妈的给我闭嘴。女子捂着发烫的脸颊愣了一下，突然发疯似地冲上去向男子的胸前拼命地捶打。

你居然打我，我跟你拼了。男子一把将她推开。女子从地上爬起来又冲上去往他身上乱抓，男子一把抓起她的头发，把她按倒在地上，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她脸上打。

她模模糊糊地似乎看见一位扎着小辫子，留着一小捋胡子的老人向她缓缓地走来，口里一直念着：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男子打累了坐在地上，女子扶着墙壁从地上坚难地爬起来，头发散乱，脸颊肿胀，嘴角挂着血丝。她倚着墙壁站着，血从她的阴部如一道暖流滑过她的双脚，女子全身发抖，颤抖着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已经怀孕2个多月了。

四

雪白的日光灯把四周照得通明，白色的墙壁，白色的被子，她似乎看到满屋的雪花在漫天飞舞。小妮，你醒了。她哦地应了一声，看见父母焦急而憔悴的脸。神情恍惚。小妮，你终于醒了，原谅我吧，小妮，我也不想打你的。男子似鬼魂般突然冒了出来，握住她的手不停地忏悔，泪流满面。

她全身发抖。她母亲气愤地一把将他推开。你这个混蛋，把小妮打成这样，连自己的孩子也被你打没了，你根本不是人，我真后悔把小妮嫁给你，你这个混蛋。爸，妈，我也不想打小妮的，那时候我喝醉了，好像看见我爸一直在跟我说。

打她，快打她，给爸报仇。我还以为在做梦呢，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做错事还找借口，真不是个男人。她母亲狠狠地说道。真的，小妮，你相信我，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想打你的，小妮，你要相信我，我那么爱你又怎么会舍得打你呢？她突然想到什么，支撑起身体坐起来问。你不是孤儿吗？

是的，在我三岁时我妈得绝症死了，剩下我们父子俩，后来我爸就学人摆个小摊子在邮政局门口给人算命，哪知道在我十岁那年他却因为看见有人偷摩托车喊抓贼，结果被贼用刀给杀死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从跟你结婚后，他好像突然就出现了。

她脸色发青地说。你爸长什么样子？是不是扎着头发，留着一小捋胡子？是的，你怎么知道？他诧异地问。在被你打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一个老人嘴里总在说着什么：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扑通一声，她父亲脸色煞白地跪在地上，双手一直捶打着头，老泪纵横地说。报应，报应哪！

所有的人都感到莫名其妙。她母亲走过去握住他的手问。她爸，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对不住你们哪！老人呜呜地哭泣着。都是我造的孽，为什么要报在我女儿身上，为什么？她爸，你到底怎么了？可别吓我。她母亲恐惧地摇动他的手臂。

她妈，你还记得吗？十几年前我们俩同时下岗，半年都找不到工作，家里穷得都揭不开窝了，我实在没办法就和我弟弟在街上转，刚好看到邮政局门口车子很多，每个人都忙着买隔天过节用的东西没注意，我就想过去偷辆车卖了好换口饭吃，哪知道居然被坐在旁边的一个算命的看到大呼捉贼，我们没偷成就跑了。

我很生气，身上刚好带着刀，从他身边过去时就给了他一刀，谁知道后来他竟然死了，于是我带着你们母子二人一直隐姓埋名，转了好几个城市一直到现在，想不到躲过了法律的制裁却躲不过死者的亡灵，尔帆，是我杀了你爸，你要报仇就找我好了，不要怪小妮，她什么也不知道。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不知该如何去面对这个现实。

卓尔帆愤然地转身走出病房。

尾声

一声刺耳的警笛声划破长空，打乱这寂静的夜，停靠在医院门口。

两天后，一封通过法院申请的离婚协议书也随后而至。漆黑的夜里似乎能听到一位老人在喃喃自语：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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