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我又一次回到这里。那是我出生的小村庄,也是我亲生父母抛下我的地方。这次回来看看,一切都变了样,村民说:唯独眼前这片茂盛又苍劲的草丛没变,连脚下踏着的路都变了。这是条唯一能通往村庄的路,从前的寂静也阻挡不了如今的熙熙攘攘。
我站在这条水泥路上,痴痴地定着。因为我发现了我的从前,记忆中最陌生的地方。
十多年前,这个村庄里只居住着10多个人家,也算是个平静祥和的地方,但也体现出这里的淳朴与贫穷。我的亲生父母,就生活在这里。看似个严寒的冬天夜晚,母亲抱着刚出世不久的我,轻轻地唱着小曲,哄我睡着。父亲坐在朴旧的桌前,喝着老酒,一边看着母亲的举动,眼中充满了困扰与厌倦。都为了家里的生计,父亲离开村庄,到外面的城镇去干活,却一无所获;父亲不在时,只有母亲背着幼小的哥哥,拖着牙牙学语的姐姐,到家里唯一一小亩田里耕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躁的敲门声。母亲把我放在床头,然后和父亲匆匆忙忙赶去开门。开门后一个穿着深色大棉袄,面貌不堪的男人走了进来。父亲的表情凝固了一秒,瞳孔微微放大,貌似知道了来者何人,咽了咽口水,母亲察觉了父亲的表情,于是走进屋内照看孩子。母亲清楚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最近经常在村子里出没,又四处向村里人询问有关孩子的事情,母亲还看见那个男人在某夜偷偷摸摸地抱着2个熟睡的婴儿,蹑手蹑脚地离开。
屋里小而简陋,父亲和那男人的对话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刚进门后的几句寒暄,转眼间就变成了讨价还价的粗矿声,慢慢双方停止了言语。父亲看了看那男人,转身就向母亲走去,眼中已经没有任何委婉的神情。突然在母亲面前,父亲一把抱起我后,就向那男人的方向走去,母亲呆了一下,然后匆忙地走向父亲,一把拉住父亲的手,苦苦哀求地喊着“放过她吧!她可是你的亲骨肉,你真的狠心,连她也卖了?”父亲没说话,任凭母亲的哭号嘶喊,也只是冷漠地想甩开母亲。“求你啦!只要我俩少吃点,少穿些,日子还是能过得去啊!”母亲的泪水已经稀里哗啦的流了,一种无法言语的痛心,让母亲的喘气都显得急了些。可父亲还是一声不吭,和卖掉姐姐般的冷血,将我抱给那个男人。突然间,母亲把我从那个男人手里抢了回来,然后往屋外跑去,没有回头,就一直在夜色中跑着。
父亲也急忙地追着母亲,只是跑到了一片草丛里。母亲抱着熟睡的我不知所措地快步在草丛里跑着,找不到方向,看不到尽头,只有母亲抱着我,感受着最微弱的安全感,眼泪与在奔跑中被锋利地的杂草割伤所流的血迹混合。跑着跑着,跑到了一条宽敞的烂泥路上。这时,母亲看到了在远方挥动的点点灯光,貌似看到了希望,灵机一动,把我放到了路旁,并不忍心地拍醒了我,最后再看我一眼。灯光慢慢地走近,母亲头也不回地往草丛里跑,不敢停下,再也没有回头。
没错,那灯光就是我外婆和我妈妈,她们在路旁把我捡走了……
在草丛里,母亲在往回跑的途中碰到了父亲。父亲看着两手空空的母亲,立马大声地向母亲怒号“孩子呢?!!你把她带到哪去了?赶快给我!!”母亲的泪水又流了,没说什么,一脸悲伤。而父亲,却狠狠地扇了母亲,让母亲的嘴角红肿流血,然后又想去找我,可被母亲拦住,“我不会让你得到她的!你也不会找到她的!你个混蛋!”母亲用最后的力气说出这句话,父亲用力的甩掉母亲,往草丛深处走,没有再回头。而母亲,却永远躺在了草丛里。
十多年过去了,我回到这里,面对着水泥路旁的草丛。也许母亲抛弃我是个悲剧,继续和我在一起也是个悲剧,但我相信,她在丢下我时曾想过,至少那一个悲剧对我最好,她也祈祷着那闪烁的灯光,是个好心人,愿意收养我,让我好好地活下去。上天在最后也对母亲仁慈了,完成了她最后的心愿,而让我避免了被卖掉的残酷厄运,让我的人生少一段波折。
最后,我上了离开村庄的车,但视线没离开那片草丛。在车发动的前一刻,我看到了草丛远处的一个小小的身影,挥动着手,这时,我的眼眶突然热热的,泪不能控制地流了。车停了,一个乘客刚要上车,我就冲下了车,跑过了水泥路,对着草丛,大喊了一句:“妈!——我回来了!——”空气貌似凝聚了,一阵微风吹过带走了我的喊叫,只是回荡在远处的草丛中。那一个小小的身影,顿时化作一股青烟,消散在朗朗晴空中。
心头突然间放松了,不自觉的叹了口气。这次归来,我放下了从前,放下了这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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