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雨成秋,可是一种商定俗成?九月的天空下,所有焦灼不安的闷热在一场秋雨里缴械投降,缓缓退出季节的渡口。时光若河,我们都是涉江而过的卒子。
风起,花落,秋凉。将尘俗琐事折叠,束起。是夜,一个人静静离了房子,独破风起萧瑟的阳台,那些绵密的动物气味如影相随,不离不弃,是最忠实的观众。今夜黑幕如遮,繁星渺渺,坦然若素恰如我意。
于是这样的夜,哪里也不想去了,什么也不去做了,只想立在这沁凉的阳台发愣。双臂缓缓合拢胸前,藉以抵抗那潮湿的凉意沾身。噙一抹淡若云烟的微笑,仰首,天穹如黛,那一抹入眼的黑给了人最稳当的慰藉,最神秘的放荡。这样的黛黑是温润的,它给了人一种超然离世的脱俗感。一直抗拒与黑有关的货色,只是抗拒不了这无边黑夜的迷离,才明确,那温和的黑恰似这夜的眼睛,那么低调,淡定,柔和地审阅众生,无故生出多少分万家灯火之外的怜意。心是空的,人是寡淡的,只因一份偶尔的独立,这无边的夜色竟是属于我一个人演绎孤单的舞台。于是一些风烟俱净的薄凉感到,刹那如潮水,顷刻间漫顶而过。
独立苍茫,夜凉如水,我是泅泳在水里的一尾安静的鱼儿,沉沦在凉意彻骨的秋水里。这个时候的心情,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呢?用明媚太富丽,用浮躁太嘈杂,悲跟喜都不相衬的。温润如玉?兴许也只能这样来描写了,岁月沉炼,秋意也已闹到柿红,那些薄薄的青,深深的红,都已褪去。如同这个季节的荷,青残了,瓣毁了,秋风里,消瘦如骨,也只剩下那一茎瘦瘦的荷骨了,却可以在这样的季节里,这样的夜色里,留待听雨,不也有另一番风度?不留余地将秋水淌过,不知谁的长天可以共一色?
这人生兜兜转转,实在都是为了一种境界,哪怕拼却薄凉一醉,也要在浮华里争出这宁静的凉如水。夜凉如水,才清楚,这是我始终以来最爱好的界定。这凉非冷,它不虚夸,不争宠,不喧宾夺主。它安静,平和,潮湿。愤懑可以安睡,急躁可以平息,苦楚可以消失。某些耿耿于怀的冤屈刹那间也可分崩离析,不外是一场隔夜散场的离歌悲欢,且冷眼傍观。想起童话里的那片海:“在海的远处,水是那么蓝,像是最漂亮的矢车菊花瓣。”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片蔚蓝的海,可谁是谁的丽人鱼,他们都在传说,没有谜底。
也不需答案。风尘仆仆里,那些象牙塔里残暴晶莹的心情早已斑驳,在尘埃里四分五裂。我们总是在不停的赶路,没有岁月可回首,不能停下脚步,总是跟着人群茫然地向前,却不晓得在哪个路口,不警惕将谁错过。有些人,一旦错过,竟再也不见,不经意间,让人泪流满面。人生一杯酒,江湖十年灯。世间万般情感,如人饮水,心里有数。当年拼却醉颜红又怎么?不过是卒子过江一盘残局。个中味道,恰似“非常秋色为伊忙”。
不可抗拒的叹气缓缓落下,徒然间,一些绵密的疼盘踞心房。热烈,笑语,关慰……终是远了。一些窗户被生生封闭的时候,灿若锦帛的欢声笑语,转瞬间凉了一地。而我,就是这么执拗地封闭着热闹,于天地苍茫间,猛攻我冷淡的城池。冷漠不是刚强,是顽强的假装。刻意地抗拒着热闹,只为回归原始的寂寞。猝然而生的疲倦是独一的理由,有人说,简单就是快活。许我一杯淡茶,于沁香书墨里磨捻时光。许我一片淡定,于秋水长天里从容而过。我已厌倦了喧嚣,于是缄默。
有的时候,间隔是一种饶恕。并不是所有的激动都可以开花,并不是所有的付出都能够山高水长,因为爱,所以疼;由于疼,所以分开。不是不爱,只因太在乎,才有了频频回想。时节是时间里最忠诚的尺子,沉着地测量着时光的是非厚薄,冷暖温寒。陌上花开意未犹,秋已遵守自己的使命,不因你的悲喜,又兵临城下。咱们始终在时间的旷野里疲于奔走,等候着时间打马而过,那些心情,那些花开的痕迹,一波三折后,老去。
夜凉如水,一个水字将所有的悲欢稀释了,淡了。这样的夜里有多少无助的灵魂在暗夜里摇曳,有多少无边的心事在月下彷徨。时光若河,夏一头,冬一头,某些人,某些事,不落痕迹地隔在两岸。待回想,人生如戏,故乡茫茫。千里之外,生逝世难猜。于是你捧在心口的彼时许诺,毕竟没有兑现的那一刻。黄土青草,荒原茕踪。所有从天而降的邂逅,到最后,终是无语,冰冷透骨。于是在这无边的凉意里,一些奔涌的热泪是那么的徘徊无助。
这样的夜晚,底本适合悼念。缅怀一些人,思念一些事。玄月的天空月高云淡,合适酒。菊令有章,雁阵无行,把酒东篱的昔时情怀,恰逢陌上。不如期而遇的惊喜,却是尘霜扑面的唏嘘。秋本高洁,一样开花为底迟?那些喑哑的心理在断弦上抹挑,铮铮弦音弹破马蹄尘殇。谁的江湖一地月凉,谁的相思千年悬空?饮酒吧,唱首歌吧,这寂寂的夜,本是旷世绝伦的舞台,你我轮番演出林林总总的际遇。
眷念那白衣胜雪的年少时光,那些不经意中丧失的景致,老是在人最彷徨的时候趁机而入,攻城掠池,侵犯记忆的城堡。彼时,所有华丽的相遇裂帛,终成惘然。九月的天空,家徒四壁。
每个人心口都有一弯明月,风起风落它单独摇落,城里的月光曾经是海誓山盟的见证,城外的月光却是心思成灰后的流浪。每个人心口都有一朵最美的白莲花,远远看去那么美,明显也那么喜欢,却始终不可凑近,不可攀折下来,也只能远远看着,看着,直至躲过脸去黯然神伤,泪落千行。有些人,遇见了,却是时间错误。本来这人生本来是一场寂寂的永夜啊,那么刻骨的凉,万般挣扎只为破晓,重生。
彼时,有一些晏晏笑语,如乱红飞过秋千去。这凉夜里,有一些温润的面容迫近,让人无从隐匿,无从躲开,硬生生地扛起一些匆促起舞的尘埃。在月光里,假使可以借得广袖善舞,轻巧翩飞在这无边的夜色里,这茫茫尘俗又奈我如何?而我却不能,苍茫间,我是一粒卑微的尘埃,只为了保留一些仅有的简略心情,做着一些徒然无为的挣扎。
我若离去?后会可有期?我若归去,那暖和可是判若两人的灼灼其华?很想变成一朵安静的云,今夜,在凉如水的月色里,闲走山长水阔,看一程山水,而后等繁星垂落,缓缓退去。告别,是永远的戏,我已习惯了割舍。凡是最美的,且留枝头。回身,明日,明日等于天边。
菊花又开了,满城又香了。曾经那些蔚蓝的心境消瘦在节令的轮流走马里。有些事,终待散去;一些人,终待不见。尘归尘土归土,每个人都有本人的江湖。故事尚未翻开,终局早已宿定。相寻千里,只为观一场盛世的烟火。所以在这夜凉如水的夜里,许我用一颗低微的心,微笑的恳请分手。
倘使花开必定会花落,倘使相见注定会分离,许我,以苍莽夜色为樽,以如水月色为酒,以年华为果腹,隔着这素颜锦时,为你频频举杯,祝愿。岁月静好,祝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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