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瓣零落一地,飘散,沉积,归于泥土,若稚子,了无缺憾地被大地拥吻,怀念肆意蔓延,素来没有这样地需要一个人。
他是谁?一个我至亲的男子,一个我爱过的男子。
他逝世了,很多年了,老屋隔壁的房里,再也不见他的身影。
有关起死复生的梦重复在做,破旧的自行车,发白的帆布药包,漆黑的脸庞,躬耕的背影,微风消失殆尽,鲜花的祭拜却无奈将他唤醒。
幻觉里,他只是下地了,亦或出诊了,总有一天,还会出奇不意地回家。
他的分开,一掌已将我推至成年,沉浮,生活,迷失,人不知鬼不觉地,令我从天伦的窗破出,沦为斯世的母者,他沉静的静躺乡野一角,疏忽我天坼地裂之阵痛,他哪知,我多恨他!
许多的清明,我没去墓地给他磕头,怕见那些悲凉的荒冢,不忍路人魂断的珠泪,一丘一悲,滴滴,都是相思的雨点。夜黑,流落的女子半跪在古城十字的一角,拖着不谙世事的稚子,给他烧纸,看凉风翻阅冥币,心碎,父亲,我声轻唤,泪已决堤。
父亲,城很大,比小村嘈杂决绝,迷离繁荣,只是,没你在前方?路,我已背道而驰,通往家乡的路愈来愈远,风卷云涌,眼蒙蔽,人已迷途。
常想,遥远天涯,他定然仍是那么年青,永远四十左右的样子。
记忆里,他老是忙繁忙碌一身风尘,天麻麻亮时,早早地出诊或下地,只是有一天,他出诊或下地后,却再也没有回来。天庭里,我不晓得他还认不认得早已长大的我,不知他看到那熟习又孤独的女子,会不会意痛?
他多霸气,不磋商地把我带到世间,尔后所有重大的人生决择里,给以我的全是孤独。没有他的牵引,一个人孤单的踟躅在黑私下,看不到蓝天找不到树荫,无边的愁苦令人失守,他怎知,我多恨他,而那个面目全非的女子,却仍会千万次地梦回童年,偎在他的怀里,娇憨地为他点那根羊群牌的香烟……
父亲啊,你可知,我多想你暖和的怀抱,我切实厌倦面对你冰凉的遗像发愣。都说,你正酣眠在咱家的地步里呢,我摇头,不信,总感到,有一天你还会奇观般地回来,所以好多年来,我从不去那个荒冢磕头。
他怎么会死呢,他只是出诊或下地去了。
假如能够,我多想如他讲给我的童话那样,只要深深的一吻,便可将田头酣睡的他惊喜般地唤醒。痴人的梦总是胡话,神奇已糜烂,春去冬来中,送走了一拨又一拨的南雁。
多少多年后,头一次,我跪在他无碑的墓前,风低吼,草长莺飞,云雀在天,袅袅三注虚烟,我看到坟头莽莽的杂草丛中,摇曳着胭脂带笑的一朵小花。父亲啊,我深深地赏看你,一眼,心已疼惜,捧一?新颖的土壤,保卫你田间的孤独,你可知,那一瞬,我多想流泪。
乡间的小路上,看一老一少相挽喜悦的背影,眼已潮湿,为什么归乡的道路,永远没有他迎上前来的身影?也没有他将稚子的小手相牵?父亲,我多恨你,我多孤单!
他真是无福之人,居然没有听到稚子洪亮地喊他一声爷爷,常想,如果他活得够久,定会有谁骑在他的脖子上揪他的耳朵,还有谁会在他胡子拉茬的脸上尽情亲吻,任是想像,已痴了,我看到他黝黑的脸上盛开了大团褶皱的菊花。
做了他十五载的女儿,已缘纵情灭,彼此爱过了,三世已过。
像框里,我用绵布细细地拂去他脸上的灰尘,他总是那么年轻,堂堂肃穆。
不知该如何表白了,我是如斯地须要他,他是我舐犊至亲的男子,他是我绝世寻找的恋人,爱过了,已貌合神离。
2010年9月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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