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奶奶得了风湿退,从堂屋到大门旁的石台都要蹒跚很久。我也久长在外读书工作,不能像儿时一样终日围在奶奶身边。但那时我们是快活的,尤其是随着奶奶种豌豆。
我也不晓得奶奶是从何时开端种豌豆的,但从我记事起就没见她间断过。奶奶仿佛很爱好种豌豆,但凡有些闲暇的土地,不管是墙角啊屋后啊,仍是河坡啊坟边啊,奶奶都不会放过。或者是爱好土壤凉凉的、软软的感到的缘故吧,每一次我都跟多少个弟弟舞着小铲干得起劲。看着我们兄弟几个乐呵呵、繁忙碌的样子,奶奶也不断发出洪亮的笑声。实在,咱们多半是捣蛋,只依照我们想玩的方法做,而奶奶却是及其精致的,从挖多深多大的洞到洞与洞之间的间隔,从多久浇一次水到何时开始扎竹篱,奶奶每一样都做得很投入,好像照顾我们几个孙子一样。
去年回家过年,看到墙根依然种着几行豌豆,不知奶奶是费了多大劲才把它们种下的,但我想奶奶仍然是享受这个过程的,这似乎叫作在出产进程中寻找快乐和幸福,算得上真正的劳动空闲一体——读了这么多年书我才知道的。可是,这几行豌豆已显明不如儿时的硬朗了,奶奶已不能常常庇护它们,而我们几个兄弟也不能像儿时那样时常给它们浇水除草了。
跟着年纪的增加,我感到那种快乐离我越来越远。奶奶一辈子是农夫,种地是她的本分,她从自己的工作中休会到真正的快乐和空虚;我这一代已脱离了农业,走进城市,工作就是我的天职,可我在工作中再也不领会到那种快乐,反而越发枯燥、单调,虽然我年迈力衰、精神抖擞,觉得有无限的力气要发挥,却没有施展的余地,我感到不是在自在地发挥自己的膂力和智力,而是在使自己的精神受折磨、精力遭残害,假如不是为了生存,我要像回避瘟疫那样逃离工作。也只有在我逛商场购物、进饭馆吃喝的时候,也就是在我消费的时候,我才找回一些快乐,说是快乐,其实是一种补偿,一种慰藉,弥补我在工作中被剥夺的快乐,慰藉我在工作中被折磨的灵魂。
阿Q能够自欺欺人,成语故事,甚至临刑的时候还可以高呼“二十年之后又是一条英雄”,可我不行,由于阿Q读书少,而我不自发中读了那么多书,想忘也忘不掉。我早已知道自己工作状态叫“异化劳动”,自己的消费状况叫“异化花费”,我不能让本人否定这一点,固然我什么也转变不了。
只冀望着奶奶的腿能好一阵子,让我再和她快快乐乐地种一次豌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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