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酒醒梦觉,径自地行走在断鸿声里,记忆的幽黑,萧疏了凉薄暮景。有谁知我无望的行程,是残存于等待之中的挣扎?遥望憔悴的心底那些情绪的枝头,落叶扬起霜风的冷淡,黯淡一地枯黄的倾颓。
似这般寂寞地流落在难过的路上,看苹花渐老,梧叶飘黄,不晓得何处才是安置灵魂的处所。一颗逼仄的心蜷缩在唐风宋韵之中,兀自苦苦地吟着晨风残月,一任空阶幻影,虚庭落形。而凄冷的潜意识中,却本能地谢绝着相逢时投来的眼光,希图以远古的格律,构建自己懦弱的底线,把惨淡的秋容凝敛起来。
而文字的色彩是掩不住的,颜色的泪痕是掩不住的,当茫茫烟雨潮似的涌来,我便被本人的容易激动所出售。在我迷茫的时候,你借我以避雨的屋檐,我的江南!
那是怎么的际遇,那又是如何的缘起!秋风原上,目断四天垂,断续的蝉声里转动着秦淮河上的琵琶,楚楚地扣响我性命中蛰伏的记忆。我泪落的文字,昼夜更替的山一程水一程,错落了二十四桥的水泊流殇。西风的雨铺天盖地,吞没着我眉上的余辉,我的诗湿了,我的词湿了,我的心湿了,谁来理我,那些难以标注的创伤?
茕茕孑破在哀伤的雨中,我沉缅于平平仄仄的凄惘,开端向暗黑的夜迷离。蓦地,我望见寒江天外,隐隐两三烟树里,你拈着细细的柳枝挥手向我,你说,来吧,让我的屋檐,给你一方等候的从容。那时,你可闻声,泪水滑过期光的声音?
站在你的屋檐下,有丁香的问候切切地漫来,我的心被紫色的温馨所包抄,所包容,匆匆地繁殖渴慕的暖意。我时时在想,假如我领有这样一个紫色的家园,我该是何等的荣幸?
这样近的倚着你的馨香,能够清楚地看见你似水如烟的双眸,半卷一帘摇红的烛影,以白杭菊的清氛,一点一点地淡定我秋乱的凄迷。我释然清楚,我理当属于你的,我的江南。你一阶屋檐,不仅仅是让我规风避雨。兴许,你最初只是出于一点漂亮的仁慈,不忍看见我单独流浪在衰草寒烟之中,让伤心的烟雨吞噬了我灵动的游魂,你给我的等待,却让我找到了当年从诗肩上失落的音韵,也让我找到了失踪在烟雨中的自己。
沿着你黛色的眉梢蜿蜒而去,我的唐诗渐次垂扬于落絮轻沾的杨柳岸,尽挹隋堤湖光,醉枕明月一梦。即便是不能绾你的三千青丝,浣画在傍晚里的斜阳,你隔窗吹兰的红唇,已刻在了我寂寞的灵魂深处。而你浅匀的春妆,唤醒了我宋词的三月花开,那些梨花飞雪,那些海棠盈袖,那些杏花疏雨,那些桃花人面,无不在我的文字中逐一绽颜。我知我得到的,不仅仅是你感情的屋檐,给我的一阶静好,我半世的流浪,不也是有了停靠的港湾么?
听一声乌衣巷陌的倚窗笛韵,弹一曲秦淮河上的琵琶心境,点一盏乌蓬船头的藕花渔灯,掬一捧西子湖畔的荷香莲影。江南,即使是庭院深深,也关不住过墙的红杏,散不了涉水的足音。站在你的屋檐下,我不再担忧凄雨冷风给我的寻寻找觅刻上年轮的皱纹,而淡定地等待,则无意之中相伴了你窗前的听雨。
我想,你必定不会要我走的,至少在烟雨尚未转晴的时候,你不会再让我陷入绵绵无绝的凄冷中。如果我执意地要走,你会不会赠我以蜜意的纸伞,遮我一世的哀愁,励志诗歌?
我的江南,你给我的屋檐,已为我支起走向快活跟幸福的出发点。在你的屋檐下,我的梦幻是诗,我的期待是诗,我的憧憬是诗,我将举起一轮明月,叩响你花期纷至的门扉。那么,就在这屋檐下,请让我歌起尘香的岁月,一半风染百花洲,一半月满燕子楼,尽缱绻,说风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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