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伊风,我是在金黄的蜜柑挂满枝头时出生的,我出生那天,隔壁二姨家的小斌子也来到了这个世界。刚出生的我们白白胖胖的,像极了大门上贴的观音送子图里的小男孩。我们俩当天就被放在同一个竹篮里,两人叽里呱啦的大声欢笑对话,一见如故,乐此不疲。村里的老人都说我们是观音娘娘的双胞胎,要来观音村吃蜜柑了。
到了两三岁,我们经常一起拿着汽水瓶子去田里捡螺丝。穿着筒筒鞋的我们一见到绿油油的稻田就激动得不得了,有一次我迫不及待地大踏步抬起右脚就插进稻田里,等我左脚紧跟着插进柔软如蛋糕的水田时,我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地下沉,并且感觉有只滑滑的像鼻涕虫一样的怪物爬进了我的裤裆。当我退下短裤时,发现一只乌红的虫子正死死地叮在小鸟上,比打针还要疼,我吓得失声大哭。许多年后,我才知道,那虫子叫做蚂蟥,是吸血鬼。小斌子勇敢地卷起衣袖,大喊,风哥,别怕,我来了。他毫不犹豫地跳进了田里,也和我一样穿着筒筒鞋,但我们失望地发现,他也深陷泥淖,无法自拔。四目相看之后,我们同时呜哇嚎叫。在另一块田杀虫的小斌子他爷听到我们的哭声,像《小李飞刀》里的天机老人般踏着禾苗飞了过来。而我们已被爷爷如此厉害的轻功惊得停止了哭泣,爷爷一手搂一个把我们救了,到了路上,爷爷帮我把裤子穿上,我才想起我的小鸟还被吸血鬼绑架着,我拼命扯着裤裆,爷爷脱下我的裤子一看,哎呀,吸血鬼!爷爷用手指掐住吸血鬼放在石板上,并点燃了一根烟,然后在吸血鬼的嘴巴上粘了满满的烟灰,没多久,吸血鬼吐血而亡。
在长大一点后,小斌子就知道问他妈妈,为什么他没有像风哥一样古铜色的皮肤?为什么他没有风哥那样草莓红的血液?为什么吸血鬼都不来吸他的血?二姨苦笑着不知该怎样对孩子解释。
直到村里的孩子都不和小斌子玩耍了,因为不知谁传言说小斌子被吸血鬼吸了血,所以他全身粉白,说小斌子被吸血鬼附身了。村里小伙伴一阵恐慌,小斌子一出门,他们就避得远远的。小斌子非常伤心,他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他只好一个人在家和小狗玩耍。
然而只有我没有相信这谣言,别人对小斌的排斥更坚定了我和他在一起玩耍的勇气。开始我也对小斌不同于我们的肤色和体质感到好奇,他总是一副疲倦无力的样子,小小的年纪却像一个老爷爷,他的皮肤苍白得像幼儿园里的白粉笔。有一次他摔了一跤,膝盖擦破了皮,然而没有见到鲜红的血液流出来,只有一些像鼻涕一样的液体。
晚上我好奇的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妈妈对我说,不要听别人造谣,小斌子是观音娘娘的儿子,他是天上的神童,皮肤肯定是洁白的,神仙都不用做事的,悠悠闲闲地打牌,喝茶,嗑瓜子的,走路当然是缓缓的。
听了妈妈的话,我激动得不得了,原来我的好伙伴是神仙,怪不得他爷爷能踏着禾苗飞过来救我们。
当晚我就梦见小斌带我去天上找他的观音娘娘去了,我们是像孙悟空那样坐在一片云上的。我们一飘一飘就到了天上,哇,飞翔得感觉好爽啊,风迎面吹来,吹得我眼睛都睁不开,我左右摇晃着,惊恐的同时又快乐得不得了。天堂好香啊,有点薄荷糖的味道,四周都是白云翻滚,各种七彩的大鸟小鸟飞来飞去,还有香炉,那烟雾慢慢的在空中飘着,画着圈。
第二天一大早,我和小斌去山上摘蜜柑时,在半山腰,我们坐在一块草地上,我指着天边漂浮的白云说,小斌,你是神仙!我知道你能腾云驾雾!
小斌他笑了笑,哈哈,我们都是观音娘娘的儿子。
我把昨晚妈妈的话和昨晚的梦告诉了小斌。
天上的神仙都和你一样的,走路慢慢的,而且皮肤也好白的,他们每天都是下棋摘果喝茶玩的,就像你一样。
小斌听到我说是我妈告诉我的,他终于承认了。
嗯,我是神仙?
你是,昨晚你还带我腾云驾雾,像孙悟空那样。
嗯,昨晚我带你去我天上那个妈妈那里去玩了,快,我们去摘些蜜柑,今晚我要带给我天上的那个妈妈吃。
没多久我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村里的小伙伴,小伙伴们都惊呆了,他们也异常兴奋,哇,叫小斌教我们腾云驾雾!
我告诉他们,小斌是神仙,不会那么轻易就教你飞的,至少你要拜他为师,接受他的考验。
终于在暑假的一天,知了极度兴奋的在树上唱着单调的歌,空中没有一丝风。小伙伴们的一大早就去找我和小斌玩,他们带我们来到村里的小石山。在一个凉爽的岩洞里,他们燃起一柱香,石板上放了好多蜜柑,瓜子,凉糖,夹心饼干,墙上还贴了一幅观音送子图。村里的孩子王请小斌到一张石凳子上做定了,然后十多个小伙伴同时抱拳,单脚下跪,朝着小斌喊,师父!
我站在一旁看呆了,小斌不知所措,他们依旧跪着不起。我想起了以往村里死了老人,前来烧香的客人都要双手扶着下跪的人起来,于是我赶紧叫小斌扶他们起来。小斌却学着电视里皇上的架势说了一声,平身!
谢师父!小伙伴们高兴地站了起来。
然后请师父品尝糖果,我们毫不客气地拿起蜜柑就吃,很快糖果被小伙伴们一抢而光。吃了糖果后,小伙伴竟然都忘记了是来拜师学飞的,我们又一起去捉知了,拿着弹弓打鸟去了。
自然的,有孩子王的罩着,远近几个村子都没人敢欺负小斌了。小伙伴每次遇见小斌,都要恭敬地叫一声,师父。
但是师父从没教过他们腾云驾雾,却经常教他们学拼音,画画,读古诗,孩子王则常请师父和小伙伴们去他家里玩魂斗罗,其他的小伙伴就会捉些小鸟,知了,摘些野果送给师父。他们也从未提起学飞的事,也许他们认为,他们正在接受严格的考验。
上学后,小斌的成绩一直是稳居榜首,而我一直徘徊在第二名和第三名。不过我也觉得很开心,并没有想过要赶上小斌,因为他本来就是神童。再说,我一样能得到一条帕子和一个笔记本的奖励,只不过小斌的笔记本比我们的漂亮而已。
小斌由二姨每天接送上学,因为他体质弱,老师允许他不参加大扫除,我们把老师的恩惠解读为小斌是神童自然不要干人间苦活,但是他依然会拿着洒水壶细细地洒了一地水。每次去操场开会,男孩子们都会抢着去帮小斌拿凳子,小斌也热情耐心地为同学们讲解难题。小斌的身体不好,一到冷天就要忍不住在教室里呕吐,同学们就会自告奋勇的帮小兵打扫干净。
小斌读书非常用功,小学一年级他就会做三年级的数学题了,到了小学六年级,他已经自学了初一的所有数学,历史,政治,语文了。他看过很多书,小学四年级已看完四大名著,他在小学五年级能把全本新华字典背下来,人家随便问个字,他能说出在多少页,并用自己的话对这个字进行解释。因此,不仅村里的小伙伴叫他师父,连班上的女孩子都尊称他师父。
他不但学习好,而且心灵手巧。那时的小孩子流行玩一种竹制机器人,就是用小根的竹管削断为几节,每一节分别做成机器人的头,手,脚,身干,然后用水泥线从竹管里穿起来,那时的课桌表面都有一条缝隙,我们就把从机器人两只脚穿出来的线穿进缝隙里,然后用双手在桌子里扯着两根线使劲地左右拉扯,机器人便生龙活虎的耍起拳来,两个人用两个机器人,就可以对打了。对打的结果往往是线都扯短,机器人散架,课桌被磨烂,最后只剩两个小拳头深大仇恨般在桌子里打了起来。
小斌子做的机器人最漂亮最有创意了,他把冰淇淋里那根竹片削成一把剑,绑在机器人的手上,又把啤酒盖子砸扁,做成盾牌,绑在机器人的另一只手上,活生生的一个大将军就出来了。然后我们都要和他对打,和他对打不能凭死力气,盲打的要被同学哄下台。和小斌对打机器人,要讲究一招一式,要打的漂亮。我们最喜欢看小斌打了,机器人在他的手中像是电影里的李小龙,动作干脆有力,简单漂亮,刷刷两下就把剑架在对手脖子上,生动逼真,同学们都看呆了。
小学毕业了,小斌的成绩是全县第一名。县里的领导亲自来到他家里奖励了他两千块,村里的人在村口挂起了长横幅——热烈庆祝我村蒋斌同学荣获全县第一!县里最好的重点中学承诺给小斌初中三年全免费,并补助生活费,但是由于路途遥远,小斌的体质每况愈下,最终遗憾的没能去成,只好留在本乡读。
小斌的身体越发虚弱了,骨瘦如柴,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上初中没多久他去县里住了一个多月院,回来之后,他变得默默寡言,每天只呆在教室里看书,偶尔去操场晒晒太阳,和几个比较安分的同学聊聊天,看些武侠小说。
我是从初中同学的口中才知道,小斌患的是白血病,他还有个哥哥也得了白血病,活到十八岁就死了。
上初中后我很少和他玩了,上了初中的我一改小学三好学生的风范,变得叛逆和捣蛋。那时我父亲的公司还没倒闭,我算是一个富二代,父亲每个月给我的钱要比这里的学生多两倍。
乡下的初中超烂,经常有拉帮结派,打群架,刀子捅伤人的事发生。
上了初中,当我被一群初三的围在厕所无缘无故地暴打时,当小斌被勒索一百块钱,并扬言不交保护费就要用火机烫他的脸时,我发现,以前父母老师教导我们的老实本分忍耐,在这里是不现实的。你不想整天被别人打,你就要比别人更烂,认识更多的烂仔。
我拿出自己三分之二的生活费结识社会上的小混混,买好烟给他们抽,请他们喝酒,去马机室玩。最终在初一放寒假那天的傍晚,大批的学生激动地背着书包往家里走,我开始了我的复仇计划。
那天天气异常寒冷,我穿了美特斯邦威的棉袄,耐克球鞋,以纯牛仔裤,戴着阿迪达斯鸭舌帽,提着一根笨重冰冷一米长的钢管,骑着太子摩托,以一百码的时速从街上往山里飞奔,因为那群初三的就住在山里。
我后面跟着二十多个染着各种颜色头发的小混混,他们同样骑着摩托车,或提着砍刀,或提着钢管,二十多架被摘了消音器的摩托如日本鬼子的战斗机般飞驰在马路上,震耳欲聋。
当我们的车队经过初中大门时,我看见了做作业直到现在才回家的小斌,他一脸惊恐的看着我。我面无表情地瞟了一眼,呼啸而过。
最终我们在一座大桥上赶上了他们,他们正一大堆人横行路上,自以为潇洒地抽着烟。
我们一扭油门,猛地朝他们冲去,他们急忙退让。
在经过一个一米八的初三学生时,我利索的挥起手中的钢管朝他下巴打去,啪,结实的一棒,一颗门牙落地。等我调转回来时,我看见他痛苦地蹲在地上捂着嘴巴,水泥地板上的一滩鲜红的血很快凝结成团。一个黄头发又过来朝他背上狠狠地砸了一棒,他啊的一声痛嚎,仰面朝天躺在冰冷的水滩里。还有两个被打在地上跪着求饶,其他的都跑光了,我们没有去追,因为这是他们村子。
我们站在寒风呼啸的大桥上点燃了一根大中华。当我们环顾四周欣赏风景时,看见桥头密密麻麻的人头向我们跑来,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彪形大汉,抓着扬铲和锄头,我们跳上摩托,挂了最高档,不要命地逃命。
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我和我和小斌了,然而我的成绩直线下降,小斌则一直名列前茅,校长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那些老师都说伊风完了。
小斌常叮嘱我作业做了吗,马上要交了,我就拿他的来抄。
我的初中就这样子浪荡而过,然后稀里糊涂参加了中考。小斌在中考时又去住了一次院,花了大笔医药费,学校发动学生们捐款,然而钱还是远远不够。小斌的父母是卖钢筋水泥的,没几个钱,小斌的妈妈只好带着小斌去街上乞讨。
小斌停学了,他每天在家看书。
小斌身体太虚弱了,我去看他时,他说话都气喘吁吁的
。
但他见到我还是很高兴,他说很羡慕我有健康的身体,希望我好好珍惜,考上高中,再考一所好的大学以后有时间就带他去大学玩。
我说你不要想太多,等你病好了,你还可以继续上学的,不要忘记,将来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北大的一定会是你。
他把小时候玩的机器人送给了我,我把我的电脑送给了他,他非常的激动,因为他不能继续上学,整天呆在家,可以玩玩电脑。
那次中考我才考两百多分,父亲说别读了,跟他做生意去。但是妈妈坚决要我读书,说他们年轻时想疯了读书,因为家里没钱才不能读,现在有钱了一定要让孩子读好书。但前提是不能走后门,一定要凭自己的实力考上去,不然就别读了。
我和小斌说我不想读书了,你看我爸小学还没毕业,不一样那么有钱。
小斌听了很着急,他说,不行,你一定要读书,读书不是为了钱,有钱你是可以吃好的穿好的,但你不一定过得幸福有品位,你只是一个带着铜臭的世俗之人,好好珍惜吧,你比我幸福多了,我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不多了,我希望能看到你考上上大学,好好的学习,找个漂亮的女朋友,好好的照顾她,好好享受这个尘世的美,好好想想吧,我希望我的好朋友是个知识渊博,心怀天下,有思想,有品位的人,而不是一个世俗小子,无名鼠辈。
听完他的话我沉默了,那一天我想了一个晚上,我把小斌的话记在了日记本里。
我复读了一年,夜以继日,埋首苦读。小斌经常写信给我,问我的学习情况,鼓励我不要放弃,他也问我班上的美女多不。我就写些班上的趣事,与他聊一些历史知识,甚至我们有几封信都是简单的英文写得,这让小斌感到十分的开心,二姨说他每天都问有没有风哥的信。
终于在自己的不懈努力和小斌的鼓励下,我考上了重点高中,报到那天,我带小斌游玩了我们高中,他一脸的羡慕。
上了高中我很少联系他了,我几个月才会一次老家,他的病恶化了,经常住院。我好几次给他寄过我的相片,都是我在学校演讲,唱歌,接见外宾时拍的,我还带了几本外国名著给他。他很高兴,他同样寄了几篇他写的文章给我看,都是励志的,关于对生命的思考的,观点独到深刻,我把它们收在我的房间里。
考上大学后,我去看了他一次,他已经躺在床上不能行动了。我把我的大学录取通知书给他看,并指着王城大门告诉他,这就是我们学校,等你好一点,我就带你来这拍照,他说好的,记得要带嫂子一起去,我说好的,顺便介绍个妹子给你认识,我们都哈哈大笑。
说到这些,我的心里却无比的痛苦,小斌至今还没好好恋爱过。他本来长得那么的帅气,在初中他是公认的校草,我的初中同学都知道,女孩子们说他长得好像唱《十七岁的雨季》的那个歌手。小斌曾喜欢过一个女孩子,但一直没勇气向他表白。他上了初中变得沉默寡言,又一脸的苍白,女孩子们都知道他患病。
唉,如果不是那样,如果他和我一样在读大学,我敢说他至少是我们学院最帅气最有才气的男神了。
然而一切,只是如果,现在的他躺在病床上,像个小老头,全身没有一丝血色。
每次我去看他,他都那么的开心,好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带着坚强的笑容。
每次我遇到困难挫折,我都会想起小斌,如果小斌是我,他会怎样做呢?如果我是小斌,我还能有一样阳光的笑容吗?
想到这些,我就会对人生看开很多。我们总是在抱怨这抱怨那,却不知道,在这地球上,对于某些人来说,健康的活着都是一种奢望。
老天是不公平的,有的人亏心事做绝却能长命百岁,有的人常怀普度众生心却不得好死。
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要问心无愧的活着,好好的活着,什么困难都不要紧,只要活着就好,什么钱财名利不过是一场空。活着,只求一个心不累,笑得坦荡真实。
今年暑假的时候他还打过电话给我,他想读大学,他想参加全国英语演讲比赛,他想买一台单反学摄影,他想……他还说真想找个女朋友,一起在校园走走,多幸福。
今年我们生日恰逢国庆节,妈妈说放假就回家吧,家乡的蜜柑都熟透了,你从小就最喜欢吃蜜柑。
我说好的,这次回家也顺便去看一下小斌,不知他病好了一点没?我答应过要带他来我们大学玩的。
电话那头叹了一口气,我说,妈,怎么了?
妈妈急忙回答,没没没,你回来吧,回来再说好吗?
我不经意间看见教室窗外的树叶在细雨中缓缓飘落,我对妈妈说,嗯,好的,一放假我就回去。
挂了电话后,我的心莫名的变得焦急和忧郁,我再也看不进书了,我收拾好书笔,拿起雨伞,决定到雨中走走。
我撑着雨伞,漫无目的地彳亍在校园里,我无意识的搜寻着每一张从我身边飘过的面孔,他们举着雨伞,或背着书包,或拿着书笔,他们急匆匆地与我擦肩而过,面无表情。
我期待其中会出现一个戴眼镜的,白皮肤的男生,突然兴奋的向我招手,大声对我说,嗨,风哥,你也在这读大学哇!
然而直到夜幕降临,他也没出现。路人都走光了,我一个人像只迷路的小鸟摸黑回了宿舍。
那一晚,我失眠了,脑海中全是我和小斌小时候在池塘捉泥鳅,去山里抓老鼠的情景。
第二天一大早,我简单地收拾行李,就坐上了回家的汽车。
一路上听着肖邦的曲子,望着车窗外不断后退的瓦屋,土山,树林,感觉时光在倒流,很快我就要回到小学那时候,我和小斌坐在教室里奶声奶气地背着——秋天来了,一群大雁往南飞,一会儿排成一个一字,一会儿排成一个人字……
经过两个小时的颠簸,我终于回到家。我家现在住在县城,我的老家在乡下,我还要做两个小时的车才能回到老家。妈妈叫我好好休息,明天就回老家过生日。
晚上去找了几个以前玩的兄弟喝了点酒,回到家已经是十一点了。我收拾了一下书包,我买了一本英文版的《小王子》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小斌,还有十多张相片,是我在大学拍的,有我们班各种活动时的合影。还有校庆时学校发的那件短袖,我也准备送给小斌。
回到老家,小斌他们都不在家。家人也不跟我提小斌,我也不好问,但从家人回避的眼神和语气中,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在院子里散步,点燃一支烟,儿时的情景如洪水般撞击我的大脑。很快,树底下扔满了烟头。
我走到小斌家门口,小心的用树枝扒去门上的蜘蛛网,门上小斌写的工整的粉笔字依稀可见——人生如梦!
回老家我哪也没去,一个人默默无言地走在儿时玩耍的田野里,池塘边,儿时情景在眼前清晰重现。那片笑声,那个小伙伴,如今你在哪?
我走啊走,漫无目的,不知不觉地走到了果园,爬上了半山腰。举目四望,金黄的蜜柑挂满了山头,清风
拂过我的脸颊,带来野草的芳香。
天空中,几多白云在相互追逐,我似乎看见小斌就骑在那朵白云上,快乐地飞到他的观音娘娘那里去了。
十多年前,我还和小斌在这里神游天堂,然而如今只剩我一人,独自惆怅。
一支烟时间,天突然变得暗淡。寒风呜哇乌鸦地向我刮来,四周树林左右摇摆,发出哗哗哗诡异的声响。天上的白云也不见了,黑云如天网般向大地罩来,山下一团浓雾。空气透心的寒,我不由得打了个寒战,风卷起枯叶四处飞散。
我听到不远处有小孩子急促地跑步声和嘻嘻哈哈的欢笑声,熟悉而又令人惊恐。
看样子是要下大雨,我必须下山了。
豆大的雨点毫不留情地向我砸来,我慌不择路地跑在山坡上,我的手臂被乱草割得
火辣辣的疼。好几次我都摔倒了,鞋子掉了,膝盖也擦破了,流出鲜红的血。
最后一次摔倒在地时,我差不多就要下山了,我倒在地上,发现惊异地发现眼前泥土里有一张蛋黄而破烂的钱纸,随即我闻到了焚香,就像小时候梦游到天堂闻到的那种香味。
我爬起来,看见蜜柑树下,一处新垦的黄土地上,摆着蜜柑,糖饼,就像十多年前,村里的小伙伴在岩洞里拜小斌为师一样。
不一样的是,如今这里贴的不是观音送子图,竟是——
小斌的头像!!!
而今天,正是我们二十岁的生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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