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到母亲生病的消息时,母亲已卧床半个多月了。哥哥在电话里说,妈妈得的是食道癌,晚期。哥哥还补充了一句,八十多岁的人了,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小青的眼泪“唰”的掉下来,听到哥哥的后半截话,眼泪就像传送带上掉下的煤球一样,直线坠落时忽然被某种特技“定”在了半空。
是啊,人活千年,必有一亡。何况母亲已经八十有余,更何况年迈的母亲已是哥哥生活的负担。这样想着小青就觉得自己太无能、太愚蠢,一直用“等以后……,好好孝敬父母”宽限自己的无能、拖延父母的幸福,这一等两等,母亲已经站在了生命的终点,已没有了“以后”。
小青草草安排完手边的工作,风尘仆仆赶回家陪母亲走这最后的一程。母亲整个人都瘦得变了形,但依然坚强地微笑着,还嗔怪,一点小毛病,吃些药就好了,又把娃大老远折腾回来干啥?听到母亲还把自己称“娃”,小青心里暖暖的,但很疼!强忍泪水撒谎,正赶上单位放假,我回来看看您和爸爸。
一个多月后,母亲终于像一盏耗干了油的煤油灯,只剩灯芯扑棱了,母亲似乎预感到了生命的即将终结,苦笑着对父亲说,老天爷分给我的口粮,我已经吃完了,要早你一步走了,你和孩子们都好好的……同样也被蒙在鼓里的父亲一下醒过神来,紧紧握着母亲的手,老泪纵横。
父亲哭过、伤心过后,颤巍巍抱出他的“百宝箱”,召集大家在母亲的病床前开家庭会议。其实父亲在家里已没有号召力了,他也许并没有发现,但凭着大家对“百宝箱”的好奇,谁也没有异议地静听父亲“发号施令”,像小时候一样。对于父母的这个“百宝箱”,小青只知道是从爷爷的爷爷手里传下来的,至于里面装着什么,连大姐都不知道。父亲哆哆嗦嗦地打开“百宝箱”,小青全身上下的毛孔顿时全部大幅度张开,作倾听状。父亲对母亲说,你看着分吧!小青以为母亲会“哗啦”一下倒出满地的金银珠宝,然后挑出最贵重的送给她唯一的儿子和媳妇,或者她最偏爱的孩子——小青。
岂知,母亲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拿出的只是为数不多且面额不大的一些毛票,手哆嗦着点了点,然后均分给了一群孙子。在小青傻眼又心酸的当儿,母亲从“百宝箱”里又拿出了一个小布包,一层层掀开,出现的竟是小青几年前送给母亲的一对金耳环,这时小青才猛然发现母亲的耳朵上只有两个耳洞空洞地张着。母亲用混浊的眼睛认真端详了一阵那对耳环,手哆嗦得似乎更厉害了,连说话都颤抖着,祖上传下了这个盒子,我把我的耳环留下装里面,死人戴了金首饰要遭盗墓贼的,所以你们就一起传下去吧!这话是说给哥哥嫂子的。
大家提起来的心刚放回原处,父亲又宣布了会议的第二项:母亲有话要说给大家。也就是遗言吧!大家的心又一起揪起来,悲伤也随之而来。
母亲吃力地抬头扫视了一圈,儿孙们的脑袋像一个个大土豆挤满了房间,母亲顿了顿,有气无力地说,明天吧!
第二天,父亲又按时召集了大家,母亲又说,明天吧!
直到母亲的最后时刻,也没有等到她要说的话,小青心里堵得厉害,不知道母亲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尤其父亲,拉着母亲已经僵硬了的手不放,好像非要把母亲拽回来,问出答案不可的样子。小青安慰父亲说,妈妈肯定放心不下您,要嘱托我们儿女好好孝敬您。谁料父亲一下捶胸顿足大嚎,我和你妈妈早商量好的,在临终的时候一定要说出儿子媳妇虐待我们的所有罪行,你妈妈怎么就变卦了呢?
父亲的话,确实惊出了小青一身的冷汗,因为庆幸还能顺顺利利的安葬母亲,小青向着母亲伟大的灵魂连磕三个响头,“妈妈,您走好!”
文/?爱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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