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打来电话,说高速路占用土地的赔偿款下来了,15万多元。我有些奇怪,母亲像说别人家事儿似的淡淡的语气,但我还是抑不住的兴奋。小时候,家里就靠几亩薄田生活,日子过得捉襟见肘。我读大学那几年,地里一年的收入还不够我一年的书学费,那日子的紧巴,不用想也能感受得到。这下好了,父母成有钱人了!我说,好啊,现在没地种了,你们就四处走走,想吃就吃,想穿就穿,尽管用,别节省。
你是说这钱我和你爸用?母亲的声音里透着疑惑。
是啊,你们的钱,当然你们用啦,难道你们还想把这钱捐出去?我在电话里哈哈大笑,觉得母亲这话问得不可理喻。
电话那端久久没有回声。我“喂喂喂”几声,电话里竟然传来了母亲的抽泣声。
娘,你咋啦,你哭啥啊?快喊爸接电话。我一下慌了,不知怎么办。母亲有高血压,还有心脏病,情绪激动不得。
哎呀,看你有啥出息,儿子女儿这么好,哭啥呢!电话里父亲责备母亲。
燕啊,你别急,你娘没啥,她是高兴得哭。父亲说完就挂了电话。
我“一头雾水”,也担心母亲的身体。打电话问在县城上班的哥,哥说刚才母亲给他打电话也这样。实在放心不下,第二天,我约上哥赶回了老家。
在村口,碰到三婶。三婶老远就迎上来,哎呀,读书人就是不一样,你们娘老子真有福气。我说,三婶,你的福气不好吗?大伟在浙江包工程,挣那么多钱!
有钱也是他的钱,与我啥相干?政府赔的土地钱,他还盯着呢,不准我动一分。三婶说着眼圈就红了。
回家后听父母说,村子里有十多户人获得了赔偿款。可每家的儿女,都像大伟一样,不准自己的父母动用。三婶接到大伟的电话,伤心得大哭了一场。父亲说,做爹妈的,咋会和儿女争那几个钱啊,可听到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孩子那样说,堵心啊。你们娘听到别人家的事,就唉声叹气。昨天她放下电话,眼泪水都没抹一下,就跑到三婶家炫耀去了。呵呵。
哥说,娘,你也真是,我们兄妹是啥品性你不晓得啊?这么不相信我们。
呵呵,呵呵,父亲和母亲的脸,笑成了秋天的菊花。
临走,父亲拿出两个存折,说,这15万元你们兄妹一人一半,我和你娘老了,用点零头就行了。
哥把存折放回父亲的衣袋,说,爸,我们还年轻,日子长着呢。这钱你们拿着,想咋用就咋用,你们也做回有钱人,过过有钱人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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