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年后的聪明人:
为什么非得五万年呢?短暂的奇迹年代特别好,太长了就成了多事之秋了。
你一定用你的聪明,解读了留有我信息的光盘。在你的想象中,我可能是个老人,下巴拖到肚子上,像妖怪。但是我不老,在某种角度、某种光线、某种审美观上,我还算是个气质女孩——一个穿着校服长裙,面带奇异微笑,深不可测的女生。
我从小就被视为是早熟的、古怪的少女。当我快速而马虎地结束认字过程之后,我就开始写作了,那大概是七岁吧。令我恐慌的是,如果我不会写作,我会怎样?除了写作,我只会攒钱和省钱,我攒了一书包的零钱,大概有十块钱耶!除了极其高超的察言观色和狡辩的能力,以及超级冷静清醒的脑袋之外,我是个很普通的人。脸上没有多长一只眼睛,不会吞火球,连骑自行车都不会,一上车就大呼小叫,然后敏捷地跳下车。我常年穿着男人颜色的衣服,走起路来像个老太太,即使被打扮了,也没有成长为“姿容瑰逸”的蛛丝马迹。
但是,还好,我会写作,我最近在写一些专栏——专栏是什么呢?有一种厕纸,上面写着一些名人名言,上厕所的时候,可以顺便长点智慧。这东西有点像专栏——我研究了中国的历史,号称“悠久”其实短暂的几千年历史。我发现历史书其实蛮无聊的,主要是为那些有权势的人服务的,其中也夹杂了一些没有权势的聪明人。中国的古代有很多聪明人,他们大都去对对子了,对得好,就有可能变成有权势的人;对得不好,就被有权势的人杀了。比如有个骆宾王,是个神童,七岁就会对对子。“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这是形容鹅的;长大他当官了,又对对子:“入门见妒,蛾眉不肯让人;掩袖工谗,狐媚偏能惑主。”这是形容一个有权势的女王的,女王不喜欢,他就被杀头了。
但是,在被历史遗忘的夹缝里,我还发现了很多有智慧又有趣的人。比如战国时候的列子。列子很厉害,指着动物尸体对他的徒弟解释进化论,而他的徒弟听不懂其中一大半的话。庄子的朋友惠子更伟大,他说过“南方无穷而有穷”,意思是到达南极点后,再向前就不是南方了。他还说“物方生方死”,意思是物体形成的时刻,也就是它解体的时候。他跟对手庄子辩论的时候,经常兴奋得滔滔不绝,庄子就说:“不啦不啦,对方辩友,说而不休,多而无已,烦死我了。”我总是轻快又惋惜地想:“真是难以相信,他们全都死了。”当你打开我的光盘时,也会有同样的感慨吧?当七万年后的人,打开你的光盘时,也会有同样的感慨吗?人都会死的,只有智慧是生生不息的。
在我生活的世界,有一种说法:“一万个人里边,只有一个天才。剩下的人,要想引起别人注意,就只有靠吆喝,靠抢钱,靠谄媚,靠脱衣服,靠装病态……”我一直坚信自己是个少年天才,从小就明白许多事情,比如那些智慧的哲学家,多半是在做些字眼的争吵。我不容许自己不坚信。因为我不想叫卖,不想装病,不想讨好,也不想长出“临终之眼”——许多人是在他们就要死的那一瞬间,才开了点悟,刚想到一点普通的人生感慨,比如“要与人为善呀”,就仙逝了。
我决定像不懂得科学实验的古人一样,激动又不负责任地悄悄告诉你——在很早之前有个聪明人叫达尔文,发明了“进化论”,让猴子的脑子越长越复杂,就成了人了。但是我也有我的理论,那就是“退化论”。我认为离远古越近的人越聪明,因为他们想事情总是从天地万物的本源想起,而不是像后来的很多人,想到几十年前流行齐膝的裙子,就想不动了。
我希望五万年后的你,用实验来证明我的观点。那时,我会让我的曾曾曾孙女,不要跟你抢“诺贝尔奖”。我会告诉我的曾曾曾孙女,我是一个多么慷慨的好人。
蒋方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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