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聊斋》,读到《狂生》的故事,心弦突然被拨动。
济宁有个狂放不羁的书生,家贫如洗,很爱喝酒。新上任的刺史喜欢喝酒,常找狂生对诗饮酒。俩人在清风明月中吟诗,觥筹交错里共醉,成了一对儿酒友。
很快,方圆几百里都知道狂生是刺史身边的红人。一些有冤屈、要打官司的人,给狂生送点酒肉,请他帮忙在刺史面前说情。狂生讲义气,常利用与刺史饮酒对诗的机会,巧妙地替人讲情。头几次,刺史给了狂生面子,次数多了,刺史有些烦。
一天,狂生又在刺史面前替人说情。刺史冷笑,不置可否。狂生顿时狂劲大发,纵声大笑说:“行就行,不行就拉倒,你直说嘛,摆什么谱!”刺史发怒:“你怎敢如此无礼,难道不怕我将你全家灭门吗?”狂生听后,拂袖而去,撂下一句硬话:“穷秀才无门可灭!”幕僚告诉刺史:狂生连家都没有,寄居在城墙的过道上。刺史下令,不准狂生住在城墙上。
狂生无处栖身。以前那些受过他关照的人,筹钱购买了一块地,建起两间瓦房,帮助狂生娶妻并搬进新房。狂生喜出望外,打量着自己的新家,叹息说:“我现在有门可灭了!”此后,他每次见到刺史,低头弯腰,毕恭毕敬。
你瞧瞧,这个狂生无牵无挂时,恃才傲物,不把地方官放在眼里。待到他拥有了斗室薄田,有了家室之负累,就有所畏惧,不再轻狂了。
其实,我们大多数人都像故事中的穷书生一样:年少时,身无负累,惟我独尊,轻狂傲慢;一旦成年,步入社会,一次次碰壁,遍尝生活的艰辛,才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生有翅膀的鸟儿,而是一只背着重负的蜗牛,在地上爬行。
人生在世,必须负重而行。爱是负累,家庭是负累,事业是负累,名誉、地位、金钱、贪欲等等,更是沉重的负累。我们一出生,肩头就有一份将来赡养父母的义务;上学了,我们必须“天天向上”,以免输在起跑线上;待到爱情到来,我们又要对这份爱负起责任;结婚成家之后,我们身上的负担就更重了。此外,我们还得工作,为事业打拼,对自己的同事、朋友、员工、上司乃至客户负责……
我们背着重负,像那首流行歌曲《蜗牛》所唱:小小的天有大大的梦想/重重的壳挂着轻轻的仰望/我要一步一步往上爬/在最高点乘着叶片往前飞/让风吹干流过的泪和汗/总有一天我有属于我的天……
身有负累,哪能轻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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