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人都知道弗洛伊德关于性和梦的心理分析。心理学家注重使用的却是荣格的分析心理学。三年前,当传说中的《红书》出版问世的时候,它立即成为荣格心理学派的必读宝典。它记载了大约一个世纪前荣格自己走过的心理黑暗期,让我们看到意识与无意识之间的缠斗。书中的荣格到底是一位心理医生还是一位需要心理治疗的先生?正是这个难以分辨的界定不断推延了书的问世。今天,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从荣格勇敢的无意识心理征途中看到自己个人心理解放的可能道路。
《红书》是一本探索无意识心理活动的自传。它记载了瑞士心理医生荣格在1913年到1915年期间对各种梦境和幻觉的自我描述和分析。那时的荣格刚刚与心理学泰斗弗洛伊德决裂。泰斗希望荣格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心理分析学会的会长,但却又要始终扮演“父亲大人”的角色,维持对国际心理学会的影响力。荣格陷入精神分裂的困境:年轻的他,是继续功成名就的事业,还是找回失落的心灵?1913年,荣格与泰斗正式结束关系。此时,他已经辞去了会长和苏黎世大学的教职;在接下去的两年中,荣格陷入了各种噩梦和幻觉之中。如书中所描述,他开始直面无意识心理黑暗期。他的勇敢行动不仅造就了自我心理升华和解脱,也成就了后来的荣格分析心理学。
荣格相信,我们每个人都是意识和无意识的整体。现实社会中的爱、恨、情、仇都有无意识的缘由。因为没有能力和愿望去探求那深幽的无意识,我们时常处于“被无意识行为”之中。个人如此,集体也不例外。集体的无意识有着长久的历史积淀,它不断寻找现实的爆发点来显现历史的伤痛。只要一天我们没有从历史积淀的无意识中升华出来,我们就始终纠结在郁闷冲突的情绪中,无法释怀。重要的是,它也禁锢了自我解放的力量,让意识从属于下意识。
他的噩梦期恰巧与第一次世界大战耦合。在途经德国回瑞士的火车上,他亲眼目睹年轻的德国士兵兴奋好战的面孔。那时,继铁血宰相俾斯麦之后,被动员起来的德国人要以暴制强,反抗老朽的欧洲意识。荣格理解那种欲喷张出来的心理意识能量,更担忧理性阴影下不断萎缩的仁爱意愿。火车上,他梦到欧洲血流成河,生灵涂炭。之后,他不断地梦到自己像德国的神话英雄齐格弗里德(Siegfried),试图将自己的意志和意愿投射到外部群落中去。直至一次噩梦中,他杀死了齐格弗里德。从此,征服的噩梦不再。在这个过程中,荣格体会到自我无意识的黑暗,每个人内心深处隐含的恶念,屈服的欲望往往高于勇敢的意愿。
荣格不敢向任何人袒露自己的无意识心路历程。那时候的欧洲,机械唯物主义甚嚣尘上。对于心理学的研究,一位著名德国医生的回答是:我解剖了成百上千个人体,看到各种器官,但是从没有发现一个叫“心灵”(soul)的东西。荣格不敢的另外一个理由是自我的彷徨。他不知道自己沉潜在黑暗的无意识梦境分析的行为是疯狂还是勇敢。任由自己坠入无意识思绪之前,他必须默念:我是一位瑞士心理医生,我住在库斯纳希特,我有五个孩子……每次如此,一丝不苟。这样,他才能确认自己没有失心疯,没有被混乱的无意识吞没。一百年之后阅读《红书》,我们对这位心理分析的勇敢先驱充满了敬意。他让我们看到意识和无意识之间不可分割的相互影响,让我们放弃“战胜”的思维,用“升华”去看待恶念到善意的转型。在《红书》的末章,荣格用自己的噩梦说明,黑暗是光明的色素。历史的痛苦是现在解脱的“食材”。荣格梦到自己落入一个地下世界,见到一位被肢解的女孩。女孩要他把她的肝挖出来吃掉。许久之后,荣格找到了完整的解释,他必须学会将支离破碎的心灵和肉体重新组合为一体。像教堂礼拜时的面包和红酒一样,吃进去才能化为一体,内外一致。意识与无意识、善与恶、黑暗与光明、历史创伤与现实升华,它们本为一体。要想解脱,我们首先得学会对它们的接受、拥抱、理解和超越。
我不是心理医生,但对荣格的描述感同身受。自己学童时期所受到的屈辱至今仍然冒泡。观察父辈,我可以看到他们过去的经历对这个群体的心理影响。作为一名瑞士人,荣格主要依据欧洲的历史文化来解释“个人意识”升华和“集体无意识”困扰。不过,以近期社会事件和集体情绪为参照,荣格的分析也应该适合今天的亚洲和亚洲人。
(作者为加拿大莱桥大学管理学副教授,复旦大学管理学院EMBA特聘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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