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5年8月4日,安徒生在密友一幢名为Rolighed的房子里因肝癌去世,享年七十岁。安徒生虽然选择在这幢意为“平静安宁”的房子中死去,似乎却不安于平静安宁的生活,就在这一年年初,病入膏肓的安徒生写下了“我的另外一个名字是克里斯蒂安九世国王”。这样看似意味不明的句子,引得后世研究者对他的身世不断进行猜测。
转播到腾讯微博1867年,安徒生与屋主Melchoir一家在Rolighed聚会
全世界人都知道安徒生是一个贫苦鞋匠与洗衣女工的孩子,通过不懈的努力,从来自贫民窟的文学门外汉,变身成为童话世界的无冕之王。然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丑小鸭的故事被视为安徒生身世的真实写照——安徒生其实是贵族的儿子,一只出生在鸭子窝里的皇家天鹅。
王子与贫儿
安徒生的身世故事在丹麦流传了一个多世纪,其中流传最广的一则将安徒生视为伯爵夫人爱丽丝·阿列斐-诺尔维格(AliceAhlefeldt-Laurvig)和之后的丹麦国王克里斯蒂安八世,即当时还是王储的克里斯蒂安·弗雷德里克(ChristianFrederick)的私生子。
转播到腾讯微博绘于1813年的克里斯蒂安·弗雷德里克王储画像
1805年,安徒生的父母在他出生前两个月于圣科纳教堂结婚。父亲汉斯·安徒生二十出头,母亲玛丽比父亲大了七岁,并已经育有一女,由玛丽的父母抚养。汉斯在阿列斐-诺尔维格的庄园里干活,玛丽一家靠近布鲁霍姆城堡。而布鲁霍姆城堡就是流言蜚语中王储私生子出生的地方。
安徒生在之后的童话创作中不只一次描绘了他社会意义上的母亲,最典型的是《她是一个废物》,故事塑造了一个贫穷、有点迷信、酗酒但又十分善良的洗衣妇女形象,身份和境况都与母亲玛丽十分相似。父亲的形象在安徒生童话中并不突出,汉斯·安徒生英年早逝。对于一个贫穷的家庭而言,父亲的缺席无异于雪上加霜,在这样的家庭里,几乎人人需要赚钱养家,但在安徒生身上却没有看到这样的压力。
在丹麦教育实行免费之前,安徒生就进入学校学习,不仅如此,学校还对安徒生开出了一个特别的条件:无论什么情况都不得对他进行体罚。19世纪,学校对学生进行体罚十分普遍,只有一类人可以豁免,那就是王室成员和上层贵族。学校里的一个教师由于忘记了安徒生的特殊待遇,用树枝打了他,于是安徒生转学了。
斯莱格思文法学校的拉丁语老师斯特克先生对安徒生享有的豁免权感到十分不爽,以至于拿自己的亲儿子作为出气筒,他让自己的儿子伴随左右,一旦安徒生犯错,他就惩罚自己的儿子,“正因为他是我自己的骨肉,我才能不受约束地惩罚他”。
即便享有豁免权,文法学校的日子还是成了安徒生一生的噩梦,他有诵读困难症,文化基础差,写作冲动被强行抑制。在之后的记述中,安徒生认为“那个冷血的校长正在摧毁我的灵魂”。学校学习不仅仅没有帮助安徒生实现他的文学梦想,反而让梦想的火花变得奄奄一息。在安徒生走向社会后,人们将他当作一个滑稽的人来看待,把安徒生送进学校的目的似乎不是为了他的文学梦想,而是一种将贫民窟男孩改造成绅士的尝试。
这股幕后力量成为构成安徒生身世疑云的证据之一。当时安徒生的学费是其他学生的两倍,这笔支出来自皇家基金会,传说中丹麦议员乔纳森·柯林一直关注着安徒生,公主甚至还给他送过零花钱。
1816年,还是王储的弗雷德里克全家搬到了欧登塞的城堡里,在安徒生早年的回忆录里,他讲述了他的母亲是怎样经常让他到城堡和小他三岁的弗雷茨王子(即日后的丹麦国王弗雷德里克七世)一起玩耍的,穷苦鞋匠的儿子在街上没有玩伴,他的小伙伴只有住在城堡里的小王子。
转播到腾讯微博弗雷德里克七世
虽然在安徒生日后公开发表的自传里没有这个故事,但事实上他和弗雷德里克七世国王的友好关系一直维持到成年之后。弗雷茨国王像老朋友一样对待安徒生,喜欢听他讲童话故事。在弗雷德里克七世死后,安徒生是唯一一位被允许以非王室成员身份到棺材旁瞻仰遗容的人。
在安徒生最动人的童话之一《钟声》里,记述了两个寻找钟声的小男孩,一个是贫儿、一个是王子。虽然他们选择了不同的道路,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阴影中,但在故事的结尾,两个男孩却到达了同一个地方,并像兄弟一样拥抱在一起。“两个男孩一起奔跑,在自然和诗意的大教堂里手拉着手。在他们头顶上有一只看不见的神圣大钟。大钟在他们的心灵深处盘旋,为他们祝福、舞蹈、呼喊着‘哈里路亚’。”
这个故事被很多人认为是安徒生对自己童年往事的另一种书写,安徒生笔下的每一个童话都是他写给自己的寓言,无论他贫穷还是富有、站在阳光下或是走在阴影中,他都将实现自己的目标。
转播到腾讯微博汉斯·克里斯蒂安·安徒生
《钟声》写于1842年,克里斯蒂安·弗雷德里克于1839年成为丹麦国王,安徒生很可能是在八世登基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安徒生最伟大的作品之一《丑小鸭》也写于这一时期。现在,这个故事通常被视为从低贱走向高贵的象征,但联系到安徒生可疑的身世,这个故事就从一则寓言转变成一种拟物化的如实记述——一个在收养环境中拒绝与被拒绝的故事。当丑小鸭与他真正的家人“皇家天鹅”相遇后,他才得到了真正的快乐。其中隐含的信息不言而喻:如果你是一只天鹅,那么呆在鸭子家里并不会有什么家的感觉。
然而,安徒生这只生在鸭子窝里的“天鹅”似乎也没能在“皇家天鹅”那里找到什么感觉。安徒生第一次被正式引荐给这位他传说中血缘意义上的父亲克里斯蒂安·弗雷德里克,是在1819年的欧登塞城堡。安徒生告诉王储,自己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歌手或舞蹈家,但这些低贱的梦想并没有让当时的王储感到愉悦。安徒生自己对现实中的王位也没有什么期待。
1851年,安徒生在一篇日记中记述了他与巴伐利亚国王马克西米安二世的会面:“我和国王独在一张长椅上坐下,国王说到了上帝给我们的一切、人们的命运等等。我说,我不喜欢做国王,国王有太多的责任,而我没有能力完成这一使命。”安徒生的这份自知之明让那句写于1875年1月3日的“我的另一个名字是克里斯蒂安九世国王”看上去更像是一则将死之人的恶作剧。
丑小鸭变天鹅
基于安徒生日记片段和流言蜚语产生的结论遭到了许多安徒生研究者的驳斥,但这些反对的声音并没有阻却人们对安徒生身世的想象。安徒生本人字里行间的只言片语似乎都是对王子身份的暗喻,对于他现实中那个贫穷的“鸭子窝”,大师同样讳莫如深。
安徒生很少讲述自己的家庭。在1833年一封写给HenrietteWulff的信件中,安徒生将自己形容为一株“沼泽植物”,安徒生就是帕斯卡尔所说的“会思考的芦苇”,出身低贱,却有着贵族一样孱弱的体格;而沼泽不失为对一个贫瘠、酒气熏天而又混乱的家庭的形象比喻。
鞋匠汉斯·安徒生的妈妈常给小安徒生讲述安徒生家族的历史,这个家族饱受精神疾病的折磨,以至于安徒生终其一生都生活在对疯狂的惶恐中。这种恐惧在1871年达到顶峰,安徒生在自传中回忆童年:“街上的孩子们跟在我爷爷身后大吼大叫,他们经过时,我吓得躲在了梯子后面,因为我知道我与爷爷血脉相连。”
鞋匠汉斯·安徒生生于1782年,教育程度足以为儿子阅读他最喜欢的让·德拉芳廷(JeandelaFontaine)的《阿拉伯之夜》,和一些十八世纪的喜剧故事,这些故事给安徒生日后的创作打上了鲜明的烙印。《皇帝的新装》最初源自一则阿拉伯故事,故事原型中,那套日后用于鉴定智慧的衣服被用来鉴定血缘,只有皇家血脉才能看到,而皇帝本人发现自己看不见,于是陷入失去王位的恐慌中。
安徒生的母亲安妮·玛丽·安德斯塔德(AnneMarieAndersdatter)生于1775年,是个迷信的文盲,在和汉斯·安徒生结婚之前,曾和一个陶瓷工生下一个女儿,这个在日后被安徒生称为“我母亲的女儿”的姐姐凯伦·玛丽比安徒生大六岁,她是安徒生人生中的另一个梦魇——安徒生惧怕她成为一个妓女、罪犯,成为他的拖累。
1816年,汉斯·安徒生去世后,洗衣妇玛丽于两年后再婚,嫁给了另一个鞋匠,四年后第二任丈夫也不幸离世,于是玛丽开始酗酒。安徒生在离家后仅仅回来看过她三次,分别是1829年、1830年和1832年的夏天,1833年玛丽也去世了。
安徒生五岁入学,到1819年离开学校时仍无法准确无误地拼写单词,玛丽曾想让他去做裁缝的学徒,然而安徒生却只对戏剧演出感兴趣,他追星,白日梦游般追逐舞台上的光辉与梦想,然而并没有什么成绩,直到波折的人生将他打磨成一个童话大师。
“我发现自己是王子的孩子”,希望出身与众不同是幼稚幻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这种梦想在任何时代都并不罕见,尤其是在那些孤独而爱幻想的孩子身上。放到现在,人们可能会认为安徒生只是一个男版玛丽苏,但安徒生自己对此却十分认真,或许是为了在贫穷而绝望的生活中寻求一丝安慰,他告诉自己孩童时的伙伴,他说自己是一个贵族的儿子。当时,除了他自己也没有人当真。
几个世纪后,这些半真半假的白日呓语成为后人的谜团,然而安徒生是谁,他从哪里来,这些都已经不那么重要了。毕竟,他赖以成名的是那些文字隽永、意味深长的童话故事,而不是尊贵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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