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西饮食文化的冲突
与西方的其他物质文明相比,最早接触西式饮食的中国人对它的评价并不高。大体上说,国人对西式饮食的印象有三:一是腥膻和生冷;二是使用刀叉给人以一种“野蛮杀伐”的印象;三是西方人对于吃过于随便,不够“文化”。
这里面,“苏披”是带着奶油味的浓汤,把喝汤形容成“吞食着一种流质”,是一种很轻蔑的夸张;生吃鱼肉确有其事,笔者曾经亲闻亲历过;“半生不熟的肉”应该指的是牛肉,西餐牛肉的制法讲究七分熟或八分熟,看起来还带着血丝,现在的中国人对此早已不陌生了;“有一股浓烈的气味”的“绿白色的物质”乳酪是西方人常备的食品之一,国人很容易联想
使用刀叉是西方饮食文化留给国人的另一个不佳印象。据说中国古时也使用刀叉,但因有失文雅,不合礼仪,早在商初起就改用“匕”割肉、用“箸”夹菜了。后来则更进一步,菜肴在加工的过程中就已经被切成合口的细片,连“匕”都废弃不用,而只用“匙”舀汤、用“箸”夹菜。因此,筷子被视为文明开化的标志之一,而杀气腾腾的象“剑一样形状”的西餐刀具,则意味着野蛮与好狠斗勇,是“衣皮食肉”风俗的遗存。由于刀叉给人以“杀伐”的印象,所以在某些场合(如寿宴),国人忌讳使用刀叉,有竹枝词“寿头最怕请西餐,箸换刀叉顶不欢”为证。晚清“谴责小说”《官场现形记》描写行伍出身的洪大人吃西餐时“一个不当心,手指头上的皮削掉了一大块,弄的各处都是血。慌的他连忙拿手到水碗里去洗,霎时间那半碗的水都变成鲜红的了。”虽是小说家言,但实际上隐含着当时国人对具有“杀伐气象”的西餐刀具的疑虑和恐惧。
在近代国人的眼里,西方人对待饮食的态度不象中国人那样认真和讲究。对中西饮食都很熟悉的林语堂在《中国人》一书中对英式西餐作过如下的讽刺挖苦,很具代表性,可视作中国人对西方饮食评价的经典:
从文化人类学的角度来说,中西饮食文化也存在着明显的差异:一般来说,农耕地区的中国人(占总人口的绝大多数)过去是不怎么吃牛肉的,而牛肉却是西方饮食文化中必不可少的食物原料。晚清小说《文明小史》第18回有一段从内地来到上海的人拒绝吃牛肉的描写,颇能说明问题:
一霎西崽端上菜来,姚文通吃了,并不觉得奇怪,后来吃到一样拿刀子割开来红利利的,姚文通不认得,胡中立便告诉他说:“这是牛排,我们读书人吃了补心的。”姚文通道:“兄弟自高高祖一直传到如今,已经好几代不吃牛肉了,这个免了罢。”胡中立哈哈大笑道:“老同年!亏你是个讲新学的,连个牛肉都不吃,岂不惹维新朋友笑话你么?”姚文通还是不肯吃。康伯图道:“上海的牛肉,不比内地,内地的牛,都是耕牛,为他替人出过力,再杀它吃它,自然有点不忍。至于上海外国人,专门把它养肥了,宰了吃,所以又叫做菜牛,吃了是不作孽的。”
女子入席,习以为常
排拒是近代国人对待西方饮食文化的主流,但在大城市的知识阶层中,也有一部分人主张吸收西方饮食文化中的“文明”和“科学”(“营养学”)成分,以提高国人的文明程度,强壮国人的体格。
西式饮食文化中的“文明”的饮食礼仪让国人耳目一新。《清稗类钞》对此有详细的描绘:
“席之陈设,男女主人必坐于席之两端,客坐两旁,以最近女主人之右手者为最上,最近女主人左手者次之,最近男主人左手者又次之,其在两旁之中间者更次之……及进酒,主人执杯起立(西俗先致颂词,而后主客碰杯起饮,我国颇少),客亦起执杯,相让而饮……食时,勿使餐具相触作响,勿咀嚼有声,勿剔牙。进点后,可饮咖啡,食果物,吸烟,(有妇女在席则不可。我国普通西餐之宴会,女主人之入席者百不一觏)并取席上所设之巾,揩试手指、唇、面,向主人鞠躬致谢。”
西方宴席男女主人同时入席,而且地位要比男子高,习以为常。而中国的传统宴席,一般情况下女人是没有资格入席的,而是另辟餐桌。1878年,中国第一任驻外公使郭嵩焘在伦敦公使馆“仿行西礼,大宴英国绅商士女,令如夫人同出接见,尽欢而散”。消息传到国内,竟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国外尚且如此,如果此事发生在国内,那就不问可知了。后来,随着风气的逐渐开放,在大城市的中上层社会,女子出席宴会逐渐成为稀松平常的事。
营养救国
现代营养学诞生于18世纪末19世纪初的西方国家,是工业革命和实验科学的成果之一。借用梁启超的话说,就是“以格致之理,推求养生”。现代营养学诞生不久,很快就与西方的传统饮食文化相融合,成为西方饮食文化的主要特征之一,并通过译书和女子学校教育在中国得到较为广泛的传播,融入到近代中国救亡图存的大合唱中(尽管声音非常微弱)。在一些人士的眼里,中国之所以贫弱,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认为东方人的体质不如西方,“走在路上,到处碰到黄萝卜色的脸孔,佝偻咳疮的病态”,因此要救国首先要从增强国人的体质入手。而要增强国人的体质,就应该改善国人的饮食结构,增加营养。映蟾认为,“外国人的食物比我们少而简,但是他们的体躯却是比我们高大雄健……外国人并没有特别强健的方法,中国人也并不是生来就又黄又瘦,实在是因为太缺少食物化学的智识以及对于食物不晓得去注意选择、配合、调和而满足我们身体上的要求之故。”章绳以也说:“东亚病夫之名,由来已久,讫今尚未除去,最大原因在食物的营养不讲究。”徐珂说得更加直截了当:“饮食为人生之必要,东方人常食五谷,西方人常食肉类。食五谷者,其身体必逊于食肉类之人。……吾国人苟能与欧美人同一食品,自不患无强盛一日。”吴宪在比较了国人和西人的营养差距后,提出了改善膳食结构、增加动物性营养摄入(特别是多喝以往国人不爱喝的牛奶)的主张。这类“救国方案”虽不免流于琐屑,大有回避社会主要矛盾之嫌,但毕竟作为近代中国诸多救国方案的“另类”而实际存在过。如果说“存在就是合理”的话,这种“另类”的救国方案也自有其合理处。
近代以来,西方饮食文化对中国饮食文化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后者对前者既有吸收又有排拒:吸收的是西方饮食文化中的“科学”(“营养学”)、“文明”的成分;排拒的是它“野蛮”的成分、不合中国民俗的成分。从总体上看,近代从西方传进来的带着奶酪黄油味的饮食文化,虽然使一些“趋新”人士对它“津津乐道”, 但对中国的传统饮食文化并没有产生多大的冲击,只不过增添了一道“异味”罢了,很多人只是偶尔尝一尝,然后依然如故,吃他的家乡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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