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根一头尖细细另一头胖鼓鼓的小黄瓜根本就不能留种。可是当时任凭我怎样解释、怎样道歉赔不是也无济于事。她天天找我日日逼催,非要我写出触及灵魂的检查,一副“革命造反派”凛然的样子。
本文来源:快乐老人网,作者:佚名,原题为:《知青忆插队生活:一根黄瓜也能惹出很多事》
今年七月,上海的夏天赤日炎炎似火烧。我与女儿走在南京路上,不一会儿便头冒热汗,全身燥热,于是信步走进一家“甜品屋”。我要了一份哈密瓜汁,而女儿则要了一份黄瓜汁。不一会儿侍者便端来两杯冰镇的饮料。当我看着女儿捧着那杯绿莹莹泛着白色泡沫的黄瓜汁,闻到那透彻心肺的清香,便想起三十多年前在七星泡农场因一根黄瓜引起的是是非非。
记得到七星泡农场的第二年,我们几个上海知青和一些天津、哈尔滨知青混编在十一分场的蔬菜队,我们的连长是刘玉。
七星泡农场地处黑龙江省北大荒,气候寒冷。时值五月,还脱不下棉袄,但到十月一日即雪花纷飞,春夏秋出奇的短,而冬天又非常的漫长。所以大多数的农作物,包括蔬菜的生长每年就一茬。又因其土壤肥沃,冷暖反差大,作物蔬菜一旦长出,便非常肥硕、味美。
种蔬菜的田地相对种麦种大豆的大田来说要小一些,不像大田那一根垅就长得不到边,要锄草一天只能锄一根垅。大田既大得无边要干的农活也是粗线条的。在春播时由康拜因联合播种机撒下种去,等小苗长出来后锄一二次草后,基本上便可以不去管它了,直到秋收才去收割。但蔬菜田的活儿要比大田精细得多,冬季滴水成冰的日子里,我们就要去把冻成团的粪肥掰开成小块,用手一把一把地撒在田地里;五月冰雪刚刚溶化,我们就要扛着锄头去整地,将田地整得平整均匀,然后再把那些西红柿、黄瓜、白菜、卷心菜的种子撒下去;接下来更忙了,锄草、灌水、施肥、管理……一直要忙到将瓜果蔬菜收获上来为止。我们上海知青体力相对北方知青要弱一些,但干活非常认真细心从不会偷懒,所以一天劳累下来,个个都腰酸背痛,精疲力竭。
那年九月又到了瓜果成熟的季节。那一天时近中午,大太阳当头照,我们正在田地里忙活着。看着同伴们大汗淋漓,又累又渴的样子,我便顺手摘了一根一头尖细细另一头胖鼓鼓的小黄瓜,掰成几段,分给同伴每人一段润润喉咙。正当口干舌燥,嗓子眼冒火的时候,黄瓜进口,那份清凉、那份香甜,是今天的黄瓜汁、果汁无法比拟的。一小段的黄瓜很快就瓜分完了,接着我们又干活……
谁知,就这一根小小的黄瓜,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过了一天,蔬菜队当排长的知青就来到我身前,说我摘了黄瓜种,不是一般的小错。在她看来,一根黄瓜种来年能种多少棵黄瓜?长大了又能结多少黄瓜?留下多少黄瓜种?周而复始,那些种子又能种多少棵黄瓜……如此算来,岂不是天大的罪过?!一定要写一份像样的检查。确实,在那史无前例的年代里,任何一点疏忽一点小错误都会让某些人“神经过敏”,抓住把柄,从而得到表现自己的机会。摘了黄瓜种,那还了得!大有文章可做。其实,稍有些黄瓜种植常识的人一般都知道长在什么部位、什么样的黄瓜可以留种。那根一头尖细细另一头胖鼓鼓的小黄瓜根本就不能留种。可是当时任凭我怎样解释、怎样道歉赔不是也无济于事。她天天找我日日逼催,非要我写出触及灵魂的检查,一副“革命造反派”凛然的样子。我深知绝不能写什么检查,否则把柄在人家手里,再上纲上线岂不是成了一个破坏生产的坏分子了?一边是她紧盯抓住不放,一边是我坚持不写检查,后来她去汇报了连长。刘连长平时对我们管得很紧,但遇事则通情达理:摘一根黄瓜虽然不对,但属于小错,批评几句,下不为例就可以了,同是知青,何必相煎太急?由于连长不再追究,那知青也就偃旗息鼓,我那绷得紧紧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了。唉,七星泡的黄瓜吃在嘴里又脆又甜,七星泡的黄瓜味入心里又苦又酸。
时光荏苒,此事已过去了三十多年。我看着女儿吮吸着那晶莹碧绿的黄瓜汁,一脸轻松愉快的神情,我的心也释然了。那个特别的年代里虽有严酷的狂风骤雨摧人欲碎,但也有明事理宽待人的干部爱护着我们知青,从此我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有爱还有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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