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来自河化的童养媳;她,一个裹着小脚、梳着小髻的传统女人;她,一个不爱说话却衣着整齐的老妪。
也许是她从小出身很低微,也许是她不善言辞,从我出生起,我便只知道大家都叫她唐奶奶。我甚至连她的名字也未问过。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便将我放在了她家。那时候我还小,一离开父母就又哭又闹。她便将我抱在腿上,轻轻地拍我的后背,不停地喃喃道:“囡囡乖,要听话。”可调皮的我哪这么快安定下来,不停地在她的腿上晃动。小小身板的她哪经得起我这样的折腾,只有将我抱在怀中,不停地在屋里踱着步。踱到前又折回来,一遍又一遍。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终于睡熟了,可她仍是不放我下来,生怕将我一放下,熟睡的我就会被惊醒,就这么抱着、走着,直到我再次醒来。
小时候的我还莫名地厌食。每到吃饭的时候,便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即使她将我抱出来,我那小小的身躯便也在她瘦弱的怀里不停地挣扎。即使她给我喂食,我也会用不同的举动以示反抗——要不就是将她刚熬好的粥在她勺子递上来时甩开,要不就是刚进口的食物立马吐出。她的忍性极大,从不因此恼怒,甚至蹙眉一下也没有过。
有一次,她吹了吹滚烫的粥,刚准备递入我的口中,我的小手啪地一下甩了开去。粥溅到了她的脸上。我见状,恶作剧般地“咯咯”直笑。一旁的爸爸气得要用手打我,我吓得立马哭了出来。她也紧张了,赶紧把爸爸手拍掉了,说道:“你做啥?囡囡还小,不准打。”边说还边用她的手帮我擦眼泪,可她的手太粗糙了,刚一碰我脸,我便又哇哇直哭。这次她更紧张了,急切地问:“囡囡咋了?是不是哪疼?”我边哭边用小手指着她的手说:“粗,粗,疼,疼。”
顿时她局促起来,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但转瞬之间她又像是敲了警钟般,用手的背面将我的眼泪擦掉,再将我轻轻放下。之后急匆匆地走进屋中,只见她那粗糙的双手还在不停地搓着。过了一会儿,她从屋里出来,手上却多了一双棉手套。她将手套的正面翻进去,将里面有毛的一面卷出来,这之后才慢慢戴在手上。满是皱纹、全是沧桑的脸突然有了光彩,似乎也舒展开来。这之后径直走向我,到我跟前,蹲下来,轻轻地抚摩着我的脸,带着些得意地说道:“囡囡,这下不疼了吧?!”
前段时间,爸爸和我说:“奶奶的腿病就是小时候被你弄的,老要抱着你,一抱便是一整天,现在年年腿上都要贴膏药。手套也是换了一副又一副,她总说,给宝贝孙女儿最柔软的呵护。”
是啊,她,这个慈爱、质朴的女人便是我的奶奶。
奶奶,遇上你让我一世春暖花开。你是我这辈子不曾忘却也不会忘却的人。你搀扶我一路走来,月华如水,清辉满地。我便知道,路是月的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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