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容三十出头,是骆驼岭小学的一名代课老师。她老公赵刚在外打工,每年到了过年才回来。平日里,冯容一边教书,一边带着儿子和婆婆一起过。
这天是小年夜,一大早,冯容刚醒来,婆婆就站在门外嚷嚷道:“村里家家都办年货了,就你还睡得着!”
冯容赶忙起床,打开房门说:“妈,这办年货的事,你不要急,赵刚不是还没回来嘛!”
“赵刚赵刚,你就指望他一个人。”婆婆把脸往下一沉,说,“你好歹也是个人民教师,一年到头忙下来,总得有点工钱吧?”
婆婆话音一落,冯容脸就红了。原来,骆驼岭小学地处偏僻山区,原先在这里执教的几个老师都找关系调走了。乡教育组王干事就找到冯容,让她在骆驼岭小学当了唯一的代课老师。这一代就是三年,原先说好一个月补助280块钱,可三年下来,冯容一分钱也没拿回来!
冯容低下头,轻声说:“我的工资……不是还没发下来嘛。”
“还没发下来?怕又黄了吧!”婆婆嚷嚷道,“你说说看,就是过去在地主家打长工,到了年关也得结个账吧?不行,我得找王干事要去。”
冯容拉住婆婆:“妈,你别这样。”
“我怎样了?”婆婆生气地说,“当官的说话不算话,我就要出他洋相!”
“妈—”冯容一下子哭了出来,对着婆婆喊道,“这钱,就算我这三年得病花了。明年,我不去做这个代课老师行了吧!”
听到这话,婆婆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冯容,问:“你真舍得不去做代课老师?”
冯容抹着眼泪说:“妈,要说舍得,我肯定舍不得。你也知道,我喜欢教孩子们读书。可是,我也知道,一家几口吃饭,光靠赵刚一人挣钱,也不现实。我决定了,明年一开年,我就跟赵刚一起出去打工。”
婆婆点点头,说:“这是你说的,我可记在心里。”说完,走开了。冯容回到自己的房间,伤心地哭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冯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老公赵刚的声音。她忙擦干眼泪出来,只见赵刚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屋。婆婆见儿子回来了,高兴地接过包,张罗着给他做饭去了。
赵刚见冯容脸色不好,忙低声问:“怎么啦?怪我回来迟了?”
听赵刚一问,冯容又忍不住掉下了眼泪,把一早起来婆婆对她说的那些话,都说给赵刚听了。末了,冯容说:“过完年,我就和你一起去打工,不做代课老师了。”
赵刚笑着说:“我妈这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过完年就没事了。”
冯容态度坚决地说:“我说的是真的。做了三年代课老师,一分钱也没拿回来,你妈不说我,我也不好意思。你快点把钱给我,我好去镇上买年货。”
赵刚忽然犹豫起来,好不容易从身上掏出一百多块钱,支支吾吾地说:“实不相瞒,我今年的工资,老板说开了年才发……我为了回来陪你们过年,也就剩一个路费……”
见赵刚没带钱回来,冯容气得一下子跳了起来:“你没带钱回来,那还回来过什么年……”
这时,只听厨房里哐当一声,一个碗打翻在地,婆婆伤心地说:“这年没法过了,没法过了……”说着,气冲冲地往外走,不料和一个人撞上了。婆婆抬头一见来人,冲着对方就嚷开了:“你还有脸上我家来?这大过年的,我媳妇给你打了三年工,你到底给不给工资?”
来人尴尬地笑笑说:“我这不是来发工资了嘛。”
听到有人说话,冯容和赵刚忙跑了出去,原来是王干事来了。王干事把手提包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包沉甸甸的东西,递给冯容,说:“不好意思,这是你这三年代课的工资,给你发迟了。一共10080块,一分都不少。”
发工资?三年的工资?冯容颤抖着接过王干事递过来的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看到一张张红彤彤的伟人头像,她有些不敢相信地问:“真发工资了?是不是真的发工资了?”
婆婆和赵刚也都乐坏了,一家人的气氛顿时缓和了下来,高高兴兴地开始采办年货。
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六,这天赵刚该回城里打工了。一大早,赵刚见冯容闷闷不乐地收拾着行李,就笑着说:“算了,你也别装了,我知道你喜欢教书。工资尽管少点,但一分也没少给我们,还是去当你的孩子王吧。”
冯容抬头看了一眼赵刚,说:“可我跟妈是说过狠话的。”
这时,婆婆忽然在门外接过话,说:“算了,老赵家几代也没出过秀才,好不容易赶上个教书先生,也算给赵家长了脸面。”
冯容意外地望着婆婆说:“妈也同意我继续做老师?”
婆婆叹了口气,说:“这乡下人也没什么指望,就指望孩子读个书,将来有出息。你就好好教你的书吧。”
冯容一下子扑到婆婆怀里,感动地说:“妈,你放心,我会好好教的。”赵刚在一旁看着,欣慰地笑了。
吃过早饭,赵刚赶到镇上的汽车站,远远地看见王干事正等着自己。赵刚赶紧跑过去,叮嘱道:“王干事,我那一万块钱,你可要答应我:除了我和你,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原来,赵刚年前回来,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王干事家里。听说冯容的代课工资还没着落,就把他打工赚的一万多块钱,交给了王干事,让王干事代发冯容的工资。
王干事点点头,叹了口气说:“你们两口子真是不容易啊!我没办法给冯容发工资,心里有愧啊!”
赵刚忙安慰道:“千万别这么说,这事也不能怪你。”顿了顿,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王干事,我还有件事要拜托你!今年,冯容的代课工资,我每月会按时打给你。我知道她太喜欢教书了,村里的孩子也离不开她,临走前我又好不容易做通了我妈的思想工作,所以我就是在外面多打一份工,她的代课工资,我也要一分不少地赚回来!”
王干事的眼眶顿时红了,他上前一把握住赵刚的手,郑重地说:“你放心,我今年就是拼着这个干事当不成,也要把冯容的代课工资,一分都不少地搞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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