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是古代的书写材料,多用竹、木片制成,被削制成狭长条状,上面用毛笔蘸墨或漆写字。用竹做的叫作"简",用木做的叫作"札",也称 "木简"。每支简或札上面只竖写一条文字。将这些写了字的条状简编联起来,就是中国最早的书了,称为"策",即册。而那些比简宽厚的称为"牍"。用竹片制成为"竹牍",木片为"木牍",牍上面可以写两到三条字,是单片使用的。
根据书写的内容不同,简的长度亦有差别。最长的"三尺简"是"书法律"用的,所以汉代人有"三尺律令"和"三尺法"之说。而书写儒家经典、圣人文语、六经之策的,则用汉尺2.4尺长的简。那些通用简牍的长度则多为汉尺一尺,所以书札又称为"尺牍"、"尺书"或"短书"。
甲骨文研究学者陶豫进写竹简已经颇有些日子了,问他写简的初衷,他总是自嘲地说想换几个钱花。他当然知道写简赚钱是不大可能的一件事儿,因为在这个时代,人们会动辄几千地花钱吃饭、花钱买包,却不会用其中的几分之一去买一册自己看不懂的手工简册。其实他心中真正的愿望,是那种心涉文字之川、之境的体验与感受。他认为没有古文字的强悍功底,只能蜻蜓点水,看文字,终究表浅,自己动手是最有成效的。看简不写没有味道。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繁杂躁乱,他却愿意天马行空自由地做自己。好天气出门画画写生,平常就呆在家里看书、写字。从电脑里"下崽"出大量的资料,醉在那些久远的古文字里。
他最早看的是甲骨文,那些有趣的象形文字。他说那是很早以前的事儿了。以前老喜欢睡觉看天花板,想那些我们常用的字都很奇特,于是就像幻灯片一样,把想象中的字打在天花板上。而一旦迷上了它,便一头扎进去游荡,如沐爱河。认知这样的文字,要看太多的书,于是他搜集了许多书目,完全从古老原始的文字开始。他说文字是活的,古老的,如星图一般,所有的历史都在那浩瀚的星图中显现着,所有最古老的故事都隐藏在这些密码中,而他自己则像是一个孩子,写字,如孩子在那千万年流淌的清澈河流中掬起一捧水,他要尽最大的努力想象那水的源头。
甲骨文之后,就是金文,即那些刻在青铜器上的钟鼎文。一般的金文他都能很容易地译出释文,甚至许多博物馆陈列的释文错误也能被他一眼看出。步步走来,就是竹简了。他认为,字是历史,是观念。原文实打实地把两千年的文字摊在面前,凡是拗口别扭的就是假解,解释就和东西一样,真解永远简单、朴实。懂得了金文的字与义,他又迷上了竹简,一个偶然的机会,朋友告诉他正在读聂中庆写的《郭店楚简——老子研究》这本书,他便萌生了复写这部简的念头。
1993年,在湖北荆门郭店村出土了大量的竹简,其中有一部《老子》传本,与1973年湖南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老子》在文字和内容上有着很大的不同。同出的老子甲、乙、丙三组都是不同内容的版本。这部竹简本《老子》年代约在公元前300年左右,与老子生活的年代相距仅一二百年,是目前所见到的最古本的《老子》。竹简一出,就受到国内外学术界的极大关注,成为郭店楚简中最为重要的一部。陶豫进细细研读了这篇老子,除了内容,早期的楚字之美也深深地吸引了他。
无论画画写字,他做事总是立竿见影,写简也是这样。他开始细读简文,查找资料。自己削竹、裁切、刮青、烘烤,把做好的空白简绑成一捆捆放好,剩下的就是最醉心的时刻了。在悄无声息的世界里,小竹片左手拿,右手写,不在乎慢、稳,在乎的是一种气韵。他写的简册文字里,有着温柔与宽厚、沉稳与圆润。他说楚字浪漫,秦字朴素,晋字如短刀,吴字多鸟虫、装饰。他先后写成了郭店楚简中的《老子甲》、《老子乙、丙》、《缁衣》、《太一生水》、《鲁穆公问子思》等。他写简不是简单机械的描摹抄写,而是理解了每个字的字义。每一次这样地写,便像是穿越了时空,回到那几千年前文风神秘优雅的古楚,自己像是跪坐在漆案前的小吏,窗外春风和煦温暖,手中的笔不疾不徐。
读书、写字,无论是甲骨文、金文还是楚简,他都埋头做着,像是一种使命般的唤醒。唤醒那些人们对最古老的文明的认知与热爱,那里面藏着自由和高贵,藏着历史和哲理,藏着器宇轩昂和激情。他要让古老的精华重现,就像是那个"芒"字的解释:生命虽然总是既欢喜又忧伤,但要有光,要破土,虽知总会消亡,但现时则如锥,需扎破包裹它的布袋,要让人看到这小刺在光里,也如耀斑一样炙人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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