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游敦煌回来,兴奋地同妈妈谈起丝绸之路上偏远的安西。“多么遥远的地方,咱们家谁也没有到过那里!”我得意地大叫。妈妈淡淡地插了一句:“在你不到半岁的时候,我就抱着你走过安西。”我大吃一惊,从未听妈妈谈过这段往事。
妈妈说:“你生在新疆,长在北京,难道你是飞来的不成?以前我一说起带你赶路的过程,你就嫌烦,说知道啦,别再?嗦。”
我说:“我以为你是坐火车带着我的,一件司空见惯的事情。”
妈妈说:“那时候哪有火车?从星星峡经柳园到兰州,我每天抱着你,天不亮就爬上运货卡车的大厢板,在戈壁滩上颠呀颠,半夜才到有人烟的地方。你脏得像个泥巴娃娃,几盆水也洗不出本色……”
我静静地倾听妈妈的描述,才知道我在幼年时曾带给母亲那样的艰辛,才知道发生在安西的那么多细节。我突然意识到,在我和最亲近的母亲之间,潜伏着无数盲点。
所有的妈妈都那么乐意向我们提起我们小时候的事情,我们是她们制造的精品,她们像手艺精湛的老艺人,不厌其烦地描绘打磨我们的每一个过程。于是我们不客气地对妈妈说:“烦不烦呀?别说了,好不好?”从此,母亲就真的噤了声,有时候,她会像抛上岸的鱼,突然张开嘴,但终于什么也没有说。我们熟悉了这种姿势,以为是一种默契。
为什么怕听母亲讲过去的事情?是不愿承认我们曾经弱小?是不愿承载亲人过多的恩泽?我们无暇多想,总以为母亲会永远陪伴在身边,总以为将来会有某一天让她将一切讲完。愕然回首,才发现自己像一本没有结尾的书,我们还未曾读懂,著者已撒手离去。
给母亲一个机会,让她重温创造的喜悦;给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深刻洞察尘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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