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一生可做的事情很多,但世上不知多少“聪明人”,一生没有真正做好一件事。
在很长一个人生阶段里,我只长年岁不长心眼儿,想来真是痴长。
从前,我外婆家的屋后有一座大园子,园子里长满了花木蔬菜和中草药,芙蓉花、鸡冠花,桃树、垂柳,小白菜、香葱,车前草、鸡血藤等混长在一个园子里,引得蜂来燕往蝶飞蚓爬,让儿时的我十分着迷。当然,这种私家的园子后来很快就没有了,支援了国家建设。园子变成了一座丝织厂,工厂的围墙抵在外婆家的屋后,厂子里整日整夜“哐当哐当”地响。从此,我一直心怀渴望,非常想养花种草。这种渴望与日俱增,可多年来偏偏没有机会,因为既没有自己的住房,也没有属于自己的一寸土地。十几年熬过去,去年分得一套公寓,奔到阳台上一看,发现上面竟留了养花槽。这一高兴,头脑就发了热,不知不觉便拿业余爱好当了正经事做。一连好些日子,我都提着篮子和小桶四处挖湖泥。在大忙了一阵后,花养上了,草也种上了,菜籽也撒上了,然后,抱着肩来来回回欣赏,倒真有一种了却了某个夙愿的感觉。以后每逢出差或参加笔会,凡遇上奇花异草,我都执著地弄点回来栽进盆里。在家里做饭也常记得将洗鱼洗肉后剩下的水倒入养花槽。
可是到了秋季,结果并不理想,葡萄才结了几颗籽,花儿没开几朵,从庐山植物园特意带回的碗莲之类的也都死了。怎么回事呢?
为此,我特意找了《花经》来读,读着读着,心中渐亮。合上《花经》,扔下花铲,淡然一笑:我不再养花了。
实际上,《花经》这本厚书我翻来覆去看的只是前面一小节:序言。序言里简洁地记叙了本书作者之父黄岳渊先生的一段经历。黄岳渊先生在宣统元年的时候是一名朝廷命官,斯时年将三十。有一日,黄先生想:古人曰“三十而立”,我该如何立人呢?他又想,做官需要应付人家,做商又可能坑害人家,得做一件得天趣的事才好,这样才算立了为人的根本。于是,黄先生毅然辞官隐退。他做什么呢?他购买了田地十余亩,渐扩充至百亩。从此,黄先生聚精会神,抱瓮执锄,废寝忘食,甘为花木之保姆。果然,黄家花园欣欣向荣,花异草奇,声名远扬。每逢花时,社会名流裙屐联翩,吟诗作赋,更有文人墨客指点花木,课晴话雨。据说当时的文坛名人周瘦鹃、郑逸梅等人皆为黄先生的“花木挚友”。
黄岳渊先生养花“养”出了精神文明,“养”出了人间知己,“养”出了《花经》这等好书,恐怕这才叫养花种草!这才叫做好了人生一件事!
一件事要做好,岂能凭你心中有一点喜欢、有一点迷恋,三天浇点水、五天上点肥?
少年狂妄,自以为聪明,把表面的一些由头借来,标榜自己为至情至性之人。这也做做,那也试试,好听人评价个“多才多艺”。最近由读《花经》而顿悟:人的一生只能做好一件事。一生的时间并不多,一生的精力也不多,要做好一件事实在不容易。用去一生,做好了一件事,那也就可以了。
总之,我是不敢再说文人经商之类的话了,也不敢再狂热地养花弄草,就连剪裁时装、研究烹调之类的兴趣也淡了下来。兴致所至,偶尔为之,拿得起,放得下,决不牵肠挂肚。
应该是不受诱惑的年纪了。傻一点儿,笨一点儿,懒一点儿,冷一点儿,就做一件事:写作——我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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