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专家提醒说:“25岁,人的眼角会长出第一道皱纹。”
于是我现在每天仔细地照镜子,对于越害怕的事反而有了某种期盼,是等待轻轻的一声叹息,还是等待自信地告诉自己:“还没有!”这种感觉连我也说不清。
突然想起那句老话:青春只有一次。有一种想逃的感觉,然而时间是一张不漏的网。
过去从不留心杂志中的美容版面,现在也故作不经意地翻翻。有一天看到某杂志上赫然印有一著名美容师的半身肖像,旁边标明她有长大成人的女儿,然后便请读者猜她的年龄。柔光镜拍出的皮肤似乎很细腻,脸上绝少皱褶,却也看不出它的弹性;眼、眉、唇均被重重地描过,化妆无可挑剔,完全盖住了原来的模样,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神情明显在模仿蒙娜丽莎,却又少了那么一点醉人的味道——看不出她有多少岁,说30、40、50岁都有人信,她仿佛永远就会是这个模样了。
但我突然害怕起来。这样一张面具式的脸让我总在猜测那后面到底是什么。当一个人可以把岁月的痕迹都掩盖起来的时候,大概没有什么东西不可以伪装的了。与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反正我无法想象。她倒让我更喜欢另外一个女人:她白发苍苍,脸上堆起了皱纹,一望便知已经步入老年。她是布什的夫人芭芭拉。没有肯尼迪夫人的惊世艳丽,她的笑容却有说不出的灿烂、温暖、爽朗和慈祥。因为她不矫饰。“一位没有皱纹的祖母是让孩子害怕的。”我相信此话不假。当我们想着用一切方法掩饰年龄的时候,却忘了有一样东西同样被掩埋了,那就是——自然。
1993年12月,我主持了国际体育舞蹈大赛。望着七八十岁的老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略显迟缓的舞步挡不住目光中的浪漫柔情,我突然想起了那句话:有人很年轻却很老了,有人很老了却很年轻。
当我们不惜重金购买种种护肤霜的时候,会常常忘记:心,才是最娇嫩的地方。我不是那种可以坚强到面对一切的人,所以必须小心看护我的心,常常让它放假。
假期里我选择去旅行。古寺的陈碑,名楼故亭,对我的吸引都不大,我偏爱纯自然的景致。如果是山,我便希望在不太危险的情况下,手脚并用地攀爬。
做学生的时候就是这样。当两三个同学背着双肩挎包,手里拿着竹杖(多半是为了好玩而不是辅助爬山),不歇脚地上了黄山天都峰,又一惊一乍地过了险要的鲫鱼背,那遮天蔽日的大雾便重重围住了我们。它调皮地与我们游戏:我们进一步,它就退一步,但不多,仅仅一步而已,留给我们的永远是三五米的空间。其间的竹叶绿得逼眼,每一片都有生命;湿了翅膀的小虫在坠着雨露的草叶上爬行,像喝醉了酒的人;在看不见的枝头,有鸟儿断断续续地鸣唱,它们是我们不甘寂寞的朋友;山水哗哗地从脚下的石板缝中淌过,却不知它流到哪里去了,或许是刚刚经过的瀑布?那是什么声音——清脆而铿锵,一板一眼,从不乱了节奏,宛如音乐一般。那是开山人凿石阶的叮当声,在我们的前方,又好像在上方。声音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了,还是瞧不见人,竟也不以为憾,只见浓浓淡淡的雾。
神仙有什么可羡慕的呢?
我心如洗。
我拼命汲取这湿漉漉的绿色,积攒着,好留给某个干燥枯败的日子。
如果每人一年中都能拥有这样的一天,我们的心都会湿润些,而体会到这种湿润的人当时一定很年轻,不管他有没有皱纹。
如果赢得了独立的人格和充实的内心,任凭男人或者岁月都夺不去你自信自然的美。
我相信青春。但是,明天我肯定还会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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